这少女脸若涂脂,眉长入鬓,美艳不亚于云瑚。这刹那间,把陈石星看得呆了。
“陈大哥,请莫怪我捉弄你,我不是想捉弄你的。我已有几分猜疑是你,但不敢断定,不能不谨慎一些。”那少女见陈石星呆若木鸡,禁不住嫣然一笑,说道。
陈石星定了定神,说道:“哪里话来,姑娘你救了我的性命,我还没有多谢你呢。请问姑娘,丘老前辈哪里去了?姑娘,你又是他的什么人?”
那少女笑容顿敛,黯然说道:“你来迟了一步,爹爹已经死了。”
此言一出,如有晴天霹雳,令得陈石星不觉又是呆了半晌,流下泪来,说道:“令尊殷殷嘱我回来找他,不料他已仙逝,真是意想不到。不知他可有什么遗言交代么?”
他在悲痛之中也有几分诧异:“原来丘老前辈还有一个女儿,怎的半年前我在她爹爹的茶馆里又没见过她,丘老前辈也没和我说起。难道她是出嫁了的女儿,不和爹爹同住的?”但看这少女不过十八九岁年纪,身材体态,似乎还是一个黄花闺女。
那少女也似乎知道他的心思,说逍:“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我是他的义女。我姓韩,单名一个芷字。”一面说,一面以指代笔,把她的名字写在桌子上给陈石星看。
陈石星道:“丘老爷子怎么死的?听姑娘方才的口气,敢情他是曾经向姑娘提起了我?”
“你坐下来,让我替你泡壶好茶,慢慢告诉你吧。”
“韩姑娘不必费神,还是先告诉我吧。”
“我应该替义父招待你的,你别心急,反正那些强盗都已给你打跑了,我一面烹茶,一面说给你听。”
原来韩芷的父亲名叫韩遂,本是通州人氏,为了躲避战祸,逃难来到王屋山下的。韩遂饱读诗书,没有第二样求生的本领,于是在王屋山下开了一间蒙馆,教农家和猎户的孩子读书。战事过后,他知道在老家的妻子已死,他喜爱这里的民风淳朴,于是他就随遇而安,“权把他乡做故乡”,在王屋山下住下来了。韩芷说道:“我爹爹开的蒙馆在山北,丘老伯开的茶馆在山南,相距大约有五六十里。但由于他们二人志趣相投,每隔两三天,不是我爹爹到他的茶馆喝酒,就是他来我爹的蒙馆谈诗论文,两人成为好朋友!”
说至此处,那壶水已经开了,韩芷泡了两碗茶,说道:“我知道你会喝酒,可惜剩下的小半坛酒,方才为了吓走那几个强盗,也都给我糟塌了。这是我珍藏起来的义父留下的雨前茶,只好请你以茶代酒了。”
韩芷陪他喝过了茶,继续说道:“那时我还是一个五、六岁的顽皮的小女孩,丘老伯却很喜欢我,他好像平生没娶过妻子,没子没女,于是把我收为义女,传授给我武功。”
说至此处,呷了口茶,续续着笑道:“我义父的本事大得很,除了武功,他还有许多古怪的本事。我这改容易貌之术也是他教的,想不到今天派上用场。”
陈石星道:“你的改容易貌之术,当真是神乎其技,方才连我也看不出来。”
韩芷笑道:“这是因为我假扮的是我最熟悉的义父之故,要是冒充别人,恐怕就瞒不过你的眼睛了。”接着说下去道:“三年前,我爹爹忽动归思,带找回到通州,探望故旧。不料回到原籍不久,就染上病,卧病经年,去年竟然不幸死了。我料理了爹爹的后事,回来投靠义父。三个月前回到此地。
“茶馆是给军官烧掉的,乡人告诉我,我的义父为了避祸,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想起义父从前和我说过不只一次,他很喜欢王屋山上最高那座山峰翠蔽峰的风景,他说要不是因为舍不得和老朋友分开的话,他早就上翠蔽峰结庐隐居了。我爹不会武功,他是不能爬上翠蔽峰的。
“我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上翠蔽峰找他。可以说是幸,也可以说是不幸。我找着了他,但他已是病得很重,快要咽气了。”
陈石星在伤痛之中也有一分欣慰:“还好,不是给军官害死的。”说道:“你的义父身具绝世武功,我和他分手那天,他还曾大显神通,喝了一坛酒喷出来,把呼延四兄弟吓走的。想不到他竟然死得这么快。”韩芷说道:“武功高强的人,可能几十年都没有生过一点小病,但一旦病起来就非常严重的。我义父的情形也正是如此。怪也怪我没来早几天,他老人家没人服待——”陈石星安慰她道:“生死有命,谁又能够须知,这可怪不得你。我不是也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