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运辉收下纸条,这才放柳钧走。但柳钧走得悻悻的,他真希望宋运辉一把拉住他,认定他是唯一能完成项目的宝贝,许诺足额粮草给他放手试验。可惜,他不是。他灰头土脸地想到,这个机会可能与他擦身而过了。他为不能沾手这样令人激动的项目而沮丧。毕竟,这个项目有东海的资金投入,有现成的下家等着收货,外部条件非常优厚,而所有缺陷都来自自身。自身!
柳钧鼻孔猛喷一股气,抬眼一看,却发现自己鬼使神差地又转回宋运辉的办公楼,可是他想跟宋运辉说什么呢,他敢像其他企业负责人一样写下保证吗。柳钧沉默了会儿,又灰溜溜折返停车场。宋运辉却见到这一幕,他一个电话打到柳钧手机,很随和地问:“想做?”
“太想了。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可以引进资金参股。”
“我曾经有过这种想法,可是在交谈中,出资方的心态大多急功近利,但对我在研发上的大投入持反对态度。如果引入资金的持有者得知我将资金投向东海一号,我怀疑没人敢投入。”
“有新打算的话,立刻跟我讲。”
宋运辉的重视,多多少少鼓舞了柳钧。回去腾飞,需要擦过市区。他发一个短信给崔冰冰,提出一起晚饭,但没接到回信。于是再次发信,说他某个时间段内在某个饭店等,不见不散,依然不见回信。柳钧一个人坐在饭店慢吞吞吃下一顿晚饭,整个过程看着门口,不过一直没有看到在过去称为丰满,在而今举国求瘦时被称作胖的那个身影。他只得结帐后悻悻地再发条短信过去,说明自己已经离开。几天不闻崔冰冰的消息,柳钧心里有些慌。可此时不明不白地追着崔冰冰推翻原先说法,他又不肯。那么再让时间来解决问题。
回到研发中心的别墅,见东边的采菊楼还亮着灯,他对此习以为常,公司科研人员迟到早退是家常便饭,不过他还是走过去看看。一看是谭工与小柯等四个人,正围着一块白板画画擦擦激烈议论。夜深人静,柳钧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在说的正是东海一号的那些事。这一刻,柳钧感觉自己像个反派,那种思想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当他的同事们无偿加班加点为东海一号出力的时候,他这个成日里号称以科技为生命的人在干什么?他在扼杀同事们的激情。
柳钧倒退几步,犹豫了会儿,才走进去里面。他看到大伙儿草拟的思路,当然是谭工他们几个能经手的那部分。柳钧仔细审阅的时候,周围几个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柳钧虽然口头否定,心里却是动摇。因此柳钧抬头时候,正撞上这八只充满期待的眼睛。柳钧哑然,在大伙儿的逼视下,他唯有再看向草拟的思路。如此再三,他终究是无法吱声,最终还是摇头离去。他感觉大伙儿的眼光将他背脊烧穿,而他则是落花流水地逃窜。
过了会儿,孙工打电话来,安慰道:“柳总,小谭跟我说了,我们都知道你为难,不想给你施加额外压力。别多想了,这事儿得靠缘分,公司目前只是缘分没到。”
“我在算,怎么运作……哎……”
孙工劝慰良久才放电话。柳石堂却来电询问,问他还记不记得那两个被工业区管委会主任逼出去的小铸造厂老板,让柳钧猜猜那两个小老板可能身家有多少。
柳钧正心烦,就随口道:“五百万。”
柳石堂笑道:“我就知道你猜不准,连我也走眼。其中一个,刚买下一个不错小区一幢房子的所有顶加阁,共八套,50%的首付。你说这就得多少……”
柳钧敏感地道:“你又跟那谁在一起了?她跟你说的?”
“胡说。我下午在证券公司大户室碰到他老婆,伸出来的一双手也是墨黑。他们是老公开厂,老婆炒股。这么算下来,资产绝对不止五百万。你想不到吧,就这么一家脏得乌龟一样的小厂,实际产出有这么高。”
“爸,你是教育我在研发上面投入太多吧。”
“我不反对你投入,但反对你投入得过额。”
“如果我合理安排一下资金流,保证工厂生产的正常进行……”
“你别自欺欺人,这不可能。一分价钱一分货,你别以为自己是神仙,闭着眼睛能变出东西来。我看你这几天钻牛角尖,这样吧,你去玩几天,散散心,彻底忘掉东海一号。公司这几天我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