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好日子已经展现在面前,可柳钧却有点儿不敢相信。因为他看到远在太平洋另一端的大名鼎鼎的雷曼兄弟公司继贝尔斯登之后,轰然倒下。所有的报道都说,银行将进一步抑制贷款冲动。一边是国内忽然对中小企业放出信贷宽松信号,一边是国外信贷收紧的信号,金融市场离柳钧的行业是那么遥远,他不敢贸然做下决定。前车之鉴犹在眼前,曾经有一些人能那么轻易地从各种渠道获得贷款,那也是国家允许的,可忽然有一天,银行的窗口对他们关闭,柳钧可以忽视其他所有的人,却无法忽视刚刚发生在钱宏明身上的一切。余痛未消,怎不令人对一忽儿冷一忽儿热的贷款心有余悸呢。
柳钧更担心的还有刚刚被他发掘出来的国外市场,他即使可以对美国接二连三的小银行倒闭视而不见,可是他不能忽视雷曼兄弟与贝尔斯登这样的巨人的倒下。国外银行若是因此更加惜贷,对于他所联络的客户会产生什么影响,不言而喻,他的库房里还有几台付了预付款却可能永远不会有提货人的F1压库呢。如果连雷曼兄弟那样的公司都能倒,他的客户又有几成活命几率,他是不是该在签约前做更多合同调整?
早上,柳钧送小碎花上学。小学的上学时间早,为照顾崔冰冰和淡淡的睡眠,自小学开学以来,柳钧只好自告奋勇担负起叫小碎花起床穿衣吃饭送学等一系列的重任。因此上班时间总是特别早。不过他有一个同路人,那就是每天早上送儿子上学的梁思申。两家的孩子在一所小学读书,两人的车子经常前后脚地出现在学校大门口。今天很凑巧,两人是一起到达,一起离开,柳钧开着前面。但才刚出城,后面梁思申那漂亮的保时捷立刻“嗖”地窜上,超越柳钧,却又不仗着速度绝尘而去,压在柳钧车头面前。柳钧开着他的旧奥迪只能无奈地跟着,满心想念他那躺在典当行仓库的保时捷。
一前一后到达研发中心,梁思申跳下车道:“刚听说你把最值钱的车子当了,怎么回事?”她暑假时候领着两个儿子游南美洲,紧赶慢赶回来,大儿子还拉了几天课。如今她在家做家庭妇女,穿着随意休闲了许多,白天也肯戴眼镜出来见人。
“岂止当了车子,还当了房子,资金紧张得很。不过听说放松银根,贷款对中小企有倾斜,我得知消息就联系了银行,还得等等。正好想咨询梁姐,我现在可以贷款吗,可以贷多少。美国目前从次贷危机发展为金融危机,对我有什么影响。”
“一般问这种大而无当问题的人,都是没做好功课的人,但你显然不应该是。还是……没主意了?”
“这几个月发生的那么多事,让我发现自己经济知识的贫乏,不,连社会认知也贫乏。必须请教行家。梁姐,什么时候给我们开课,阿三一直也说要找你问问呢。”
“别灌迷魂汤,我早退出江湖,潜心科研。”梁思申微笑,不过到底还是认真了一下,“我这几天正好好阅读我旅游时候拉下的新闻,等我看完,才看到八月底呢。”
“赶紧啊,我已经等不及了,外商终于获得签证要来考察签合同,我跟银行已经开始谈贷款,所有的事都必须尽快做出决策,火烧眉毛。”
梁思申一拍脑袋,笑道:“你看我现在健忘的,我给你带来几本书,有关美国大萧条的,有关日本那几年的,你有空看看吧,借鉴一下也好。”她钻进车子里面找书,递给柳钧。“跟我说老实话,为什么你资金会紧张,光是发发工资,应该难不倒你,你还算是有积累的,不是很冲的人。”
“下家,关键还是被下家拖死了。很多是拖后交货期,这样我的资金周转节奏给打破了,许多资金就积压在拖后周期内。也有的预付金让我吃没,货也不要了,我仓库里现在不少这样的存货,这种市道下很难转销出去,也是严重侵蚀我的资金。没办法,大环境这样,比我更惨的是我们一家客户,船厂,现在半价叫卖那种客户不提货的船都没人要。这种情况下生意不好,尤其是后续生意接不上,做完旧订单盼不来新订单,我的资金链就岌岌可危了。工资算是最后一根稻草。所以我迫切需要贷款,要不然很可能下月工资要拖欠了。我面临的问题是要不要贷,贷多少,是扩大轮休,还是暂停公司,还是不得已裁员,不是十拿九稳的合同还接不接。全需要视形势发展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