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终于被单独引入安总办公室。这间办公室相比宋运辉的,无论从面积还是内部装修,都差了一等,这似乎隐喻着这两个总级别上的差异。当然,比他柳钧的强多的,他的办公室只有十五平米,与其他同事稍有区别的只是附带了一只卫生间。柳钧进去时候,安总在里面房间大声吩咐柳钧稍等片刻,柳钧犹豫了下,就将手表拿出来放到安总桌面的显眼位置。
安总果然是一会儿就从里屋出来,一眼就看到桌上的手表盒。“同事们都说你性格不像南方的私营业主,呀,这就像了。桌上是你拿来的?”
原来柳钧不送礼只派烟的行为,被人解读为不像南方私营业主。柳钧忙笑道:“是的,小小一只手表,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安总给我的这个机会,不成敬意。我们全体科研人员本来已经以为与东海一号无缘,我作为负责人真是非常愧对他们的才华,幸好有安总赏识……”
安总拿一双锋利的眼睛笑眯眯看着柳钧,直看得柳钧心中发虚,不晓得是不是弄巧成拙。幸好安总及时挥手阻止柳钧说下去,打开手表盒自己欣赏,道:“好手表,好价钱。”他拿起手表,在手腕上试戴一下,又摘下来,放回表盒,递给柳钧。“小柳,表你拿回去,我不要。”
“安总,我没别的意思,这是我刚飞去香港特意为您挑的,非常简单的一只表,只有我们机械行业的内行人才能发现它的美,我想安总肯定也喜欢。安总请收下吧。”
安总轻咳一声,道:“你赶紧收回去,要不然有人若是进来,看见不美。我们说说合同。你们谈的,我看了,基本就这个意思……”
在安总眼睛的不断示意下,柳钧灰溜溜地将手表收回包里,听安总讲合同。因为礼物没有送出,柳钧心里很不踏实。即使安总叫法务进来安排当场签约,柳钧还觉得事情好得有点儿可疑。太好的事情总是不符合自然规律,柳钧差点儿疑心这份通过传真与律师商量过的合同会不会有漏洞。
等法务拿合同出去敲章,柳钧忐忑地听办公室门轻轻合上,他心说合同都签了,务必花言巧语将手表送出去。这么大的一个技术合作合同,安总又一直大方地拿他作科学家殷勤招呼着,他要是连一只手表都送不出去,那真是脑袋有白痴嫌疑了。凭直觉,安总又不是宋总,宋总平时对他才没那么客气,宋总对他的态度很明白,就是对待一个赏识的晚辈。
但安总又回去里屋了。等法务高效迅速地敲完章回来,安总才换了一身休闲的服装出来。“我这一趟辛苦了近半个月,走,跟我打高尔夫去,手痒了。”
“我……不会。”柳钧这才后悔不学高尔夫,当初钱宏明可是苦口婆心教育他,让他拿高尔夫当雪茄,当年份红酒,当上流社会交际的工具,可他不听,不愿浪费时间在这种没多大体力消耗的运动上。
“不会就跟去散散心,晚上我请你吃渤海湾的海鲜,看看跟你们那边的海鲜有什么不同。你是个科学家,我不请你喝酒。”
柳钧被安总的好搞得晕晕的,跟着安总下去上了安总的奥迪A8。见安总不用司机,他连忙主动请缨。开车的时候,柳钧总觉得安总在观察他,审视他,他不知这是为什么。安总问他与东海宋总的交情,柳钧如实相告,也一再表示他非常敬仰宋总。
安总说宋总与他虽然是同届大学生,可年龄相差一轮还多。他是老三届的,等毕业已经三十多,那真是争分夺秒地抢时间工作,都忙得顾不了家庭,顾不了孩子,让孩子跟着他受了很多委屈。他问柳钧见过宋总的孩子没有,又问宋总的孩子在哪儿读书。柳钧如实相告,不过没说得太详细,何况他是真的知道得不多。
安总眼见宋运辉对柳钧提携有加,那绝对不是泛泛的关系,心说柳钧绝不可能只知道那么点儿,就笑道:“你还真是科学家的脾气,说话这么谨慎,口风很严嘛。”
柳钧微笑道:“真是只知道这些。安总的儿子与宋总大女儿应该差不多年龄吧,高考了吗?”
“唉,说来话长。”原来安总平时工作忙,很少有时间看顾儿子的作业,他妻子虽然家族背景雄厚,文化程度却是一般,抓学习抓得不得法,于是耽误了儿子学业的底子。等安总意识到高考在即,连忙从高一开始抓儿子的功课,却已经回天乏力。考虑到国内变态的高考,他们把儿子送去澳大利亚读书,目前已经快上完大学两年级。一说起儿子,安总也变得絮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