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亚斯(Nias)岛的酋长之子必须在父亲死前,用嘴或一个袋子捉住最后一口气,酋长的灵魂就在其中。在他死时也将通过最后的气息将灵魂传递下去,真正的继承权只能由此确立。
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有机会得到传承。千万年来,剧烈的动荡和平凡的生活抹去了许多痕迹。然而,有些事物的生命力正如其本身一样不可思议,在时间之流的消磨中,它们时刻在寻找着机会,试图以常人无法想象的方式重新出现在人世间。
南街对裘泽来说有着无穷的吸引力,沿街每一个摊主的每一件古玩都能构成吸引他的一个理由。他喜欢历史,喜欢在这些小玩意儿上徐徐翻开的感觉,每翻开一点,他就觉得历史更神秘一分。
不过今天,在裘泽脑海中萦绕不去的,却是另外一些事情。或许这也能归入历史的范畴,在过往时间中所发生的一切,这就是他自己对于历史的定义。
七年前的那个夜晚一定发生了什么;在这个夜晚之前,他所有亲族的身份就已经被迷雾笼罩;在这个夜晚之后,自己不同寻常的感知力难道只是一种纯粹偶然的基因突变?
而现在,就在这条南街上,神态各异的游荡者和错落的古董铺子之间,终于出现了一些踪迹。他毫不怀疑,顺着这些踪迹,他会看到些意料之外的东西。
拍卖行小楼的门口,依然是那位青黑眼保安大叔。不过今天他戴了一副茶色的老式太阳眼镜,正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发呆。他发呆的神情很认真,有什么人在身边经过毫不关心。
裘泽拜访的是昨天不肯对照相怪客负责任的经理。对这家拍卖行来说,裘泽已经是一个客户,但他也只是个花了不到一万元又年纪幼小的客户,所以经理先生并没表现出足够多的尊敬。
“打包拍卖的东西非常多,我不清楚你说的铜镜到底是哪一件。而且我们自有收货的渠道,说是商业机密大概严重了点,但也不方便随意透露。再退一步,就算我在有空的时候帮你查到这件东西,也不能就这样把信息放给你,起码我们也要得到对方的同意,是不是?”
经理先生拿出一支烟,夹在手指间用滤嘴轻轻敲着台面,漫不经心地说着推三阻四的话。
“可是,这面铜镜真的对我很重要。”裘泽硬着头皮说出恳请的话,不过经理只是耸耸肩,以示爱莫能助。
裘泽一肚子话闷在肚子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一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情都习惯自己独立解决,从不求人,当然也不会知道求人的时候该怎么说怎么做。
裘泽当然清楚,事情并不像经理所说的那样困难,但显然他并不认为有帮这个忙的必要。如果自己是拍卖行的常客,又或者昨天多花了十倍的钱,或许他的态度就会有所不同。谈不上势利,这只是人之常情。
看出经理不愿松口,裘泽也不强求。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此放弃,他已经想到法子了。
对裘泽的另一个问题——照相怪客的来历,经理倒是很爽快地给予回答。他委托拍卖的古画在昨天让拍卖行沦为业界笑柄,这让经理提起他来言语间相当不客气。
“这个老头儿脑子有病。是真的有病,精神有问题,时好时坏,我看是坏的时候居多。这条街上许多人都认得他,在北街虹桥附近的一条巷子里有个小店铺,里面摆了很多他拍的照片,有谁会去买呢,天晓得。我是没看过,脑子不正常的人能拍出什么好照片。”
这话就说得很没有水平,许多大画家脑子都不正常,比如凡·高,因为他们眼中的世界和凡人不一样。而摄影大师眼中的世界肯定也有点不一样,所以他们会选择常人想象不到的角度和方式进行拍摄。但这绝不意味着能拍出鬼影来。
往虹桥走去,南街一如往日地热闹。就在城楼残迹不远处的一家店铺前,更是围拢了一大群人,里面传出断续的号哭和斥骂声。总是有那么多人爱扎堆看新鲜,裘泽没有停步的心思,想到又要和那个古怪的老头打交道,他的心情就有些抑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