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食发生时,为免黑暗永临,奥吉布威(Ojebway)印第安人的勇士们把带火的箭射向天空,以重新点燃太阳熄灭的火焰。
很多时候,为了驱逐心中的恐惧,我们必须鼓起更大的勇气。就如那些挺直了背脊,抬头向太阳射箭的古老勇士。当燃烧的火光从手中射出,一次次划亮昏暗的天际线时,黑暗便无法降临。
夜晚的南街是喧闹的,延续了白天的热力,以另一种不同的方式释放出来。但这儿毕竟是都市的边缘,附近小镇里的人们没有太晚入睡的习惯,而从市中心来的玩客们多半也不会停留到地铁停驶的午夜,因为那得多花一大笔出租车钱。
所以,从夜里十点半开始,南街就会迅速地安静下来。十一点过后,大多数的灯光都熄灭了,只留下几盏路灯和着少数酒吧里的昏暗灯火。莲河的流水声会在这时候缓缓浮出来,一点一滴浸透整条街道。
现在,已经过了十点半,就连虹桥两端最繁华的地段也人影稀落了。
两条街上星河一样的灯火正一盏盏熄灭,虹桥南端的空地上,却忽然亮起了一簇火光。
“我反复研究过照片,当时项义诚就是在这个地方点的火,不会错。”杜心岩站在篝火前说。
火星噼噼啪啪从刚点燃的干柴里跳出来,在火焰周围飞舞。周围四个人的脸庞在闪烁火光的映照下明暗不定。
“我搜集到一卷明代的古纸,三卷清代的,还有些古笔、古墨和古砚台,但没有一件是宋代的,时间太紧了。明代的古纸,我截了一小段给杜心岩,他在上面临了《清明上河图》虹桥的那一部分,我觉得很棒。”苏忆蓝说。
“时间紧,我只能粗粗临摹了一小点。”杜心岩说。实际上他为此花了五小时,虹桥是整幅画的最精彩部分,上面的人物众多,临摹难度很高。
在苏忆蓝的脚下放着一个竹篮,篮里全都是“祭品”。
“项义诚当时到底烧了些什么东西,从照片上看不清楚。这么差的底片没法冲出清晰的照片。所以在文房用品之外,我还准备了一些传统的纸马和锡箔。照片上还有一个灵牌状的木牌,上面不知刻的什么。项义诚信道家,所以我推断这个木牌要么是道家三清的牌位,要么是张择端的牌位,我也照着这个准备了。短时间里我能做的就是这些。”
“已经很好了,”俞绛说,“就这几张照片不可能把整个仪式过程都拍下来,但至少我们有了一个骨架,剩下的就看小泽的了。”
俞绛和裘泽也看过冲洗出来的照片,就像苏忆蓝和杜心岩说的那样,从照片上能整理出来的仪式信息,也就只有这么点了。
最后一张几乎全残的照片上有点其他的发现,那和仪式无关。冲天的火焰间,有一个长条状的黑影飞在半空。大家对黑影的一致判断是,这是项义诚在最后关头扔出火场的后半截《清明上河图》,最后被拍照片的老头捡了去。
项义诚多半是烧死了。戴蕴秀呢?大家都避免去提这件事,但心里很清楚,恐怕和项义诚一样的结果。七年前的这场夜火里,两个当事人死亡,一个旁观者发疯,裘泽甚至怀疑,照相巫术的诞生也和这场火不无关系。因为照相和绘画的功能非常相似,当《清明上河图》这幅画的巫术发挥作用的那一刻,产生的强烈巫术波动很可能同时为拍下这一切的照相机和照相者创造出一个巫术契机。
更让人遗憾的是,那场夜火并不仅仅对当时在场的人造成了影响。这些年里,整个地区数以万计的人们都受到波及,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可怕的旋涡越来越大。这一切,能不能在今夜有一个了结?
除了裘泽之外,在场的其他三个人都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巫术。而即便是苏忆蓝的对联巫术,也还远远没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和对联之灵的亲和度也谈不上密不可分。在这种情况下,让巫者去沟通一个新的灵不仅困难,而且会对自己原本的巫术造成负面影响。所以今晚对于《清明上河图》巫术的尝试,就完全落到了裘泽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