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白露,是一年里最美最富有诗意的节气。“八月白露降,槐叶次第黄”,白露期间,树叶满结珠露,满目青翠渐离渐黄。)
早上,太阳斜斜地从东头涨进公园,白云来了,阳光碎了,跌落在湿湿的树叶上,一眨眼一眨眼地住进晨露里,风吹过,牵挂着一片片潮湿的离叶,飘落在小径。我拾掇一叶泛黄的旧事,压扁成书签,夹进过往里。 每到露结枝叶,早霜初成,晨曦裹着渐黄渐疏的槐树,白露恋着欲湿欲滴的槐叶,秋风摇着叮叮当当的荚果时,学校小河对岸的大槐树下,就时常立着一个“换米”姑娘。晚稻初镰,她就会将她家承包地里新碾的压禾(晚稻)米挑到那里,等着换“国家粮”。 那个时代,吃上“国家粮”那是十二分的荣耀,但同时不得不承认,粮管所的陈米却是十分的难吃。不过,早稻米在农村却很受青睐,注说人吃了长肉长力气,“有料”“出饭率”高,掺在猪食里,长肉又长膘,所以,每到晚稻收割季,换米姑娘就会如约来到槐树下。 老槐树叶已托不起的晨露,沿着叶尖,啪嗒啪嗒地滴在她的头上,弄湿的几绺刘海粘在她的额头,霜花渐化,泛着热气,细细密密地流淌在她早霞映红的脸颊。头顶,飘落的槐叶似舞动的黄蝶,三三两两恋着她碎花衣衫,更像是对岸蒹葭丛里撑来的小舟,满载白露缆系着她的秀发。身边,箩筐里的新米散发出诱人清香。我们各自提着从粮管所背来的陈米围拢过去,不一会工夫,一箩筐新米就已换成了旧粮。 就这样,每到白露时节,金染晚稻,秋瘦河滩,芦花水浅,槐叶渐黄,碎花衣裳,换米姑娘,一点一点拼凑出乡村的恬静与美好。我们走进白露,踏进美好,打画里经过,归来,已经浑身谷香,手里瓷钵里捧着的已是香喷透糯的压禾米了。 多年以后,单位食堂统一供应米饭,我们也从此告别了“钵仔饭”。对岸,老槐树依旧开着它的花,结着它的果,白露霜降,槐叶次第黄,飘飘袅袅的落叶下,苍苍蒹葭的水一方,却再也没有了“换米”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