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还都要从满一学年考试结果说起。
易青娥因为她舅出事的原因,学习明显退步。在胡彩香老师的一再劝说下,虽然参加完了全部考试,但名次总分,一下落到了靠后的位置。连过去老是拿前三名的功、功、把子功、毯子、毯子功,都落在了十名以后。加上表演、形、架子功组合本来就在中游。还有唱、白考试也发挥得不好。因此,总成绩出来,是在女生的第二十七位排着。差点了倒数前三名。易青娥连自己也没想到,会考得这么差。胡彩香认为,娃最近的确退步了,但也没退到这个地步。是有人在考试打分中,把对胡三元的气,撒在了他外甥女上,把娃给黑了。因为考试老师里,就有郝大锤和他的两个酒友。但不管咋说,成绩已贴到墙上,谁也改变不了了。不过,就是主任事前说的,末位淘汰,易青娥也是淘汰不了的。因为她离末位还有三名的间隔。除非一次把女生淘汰四个。
可就在这时,主任偏偏开始组织开会,天天学习“反对送礼、反对走后门”的报纸文件。学着学着,不知怎么就把胡三元外甥女考剧团的事,成是这歪风邪气在宁州剧团的表现了。于大量事实面前,很快,团上就有了一个结论:
政府在押刑事胡三元,为了把条件很差的外甥女,通过后门剧团,在考试前后,背着组织,背着团领导,了许多舞弊行为。不仅拉拢团上一些立场不定的部职工,故意在考核环节打高分,把一个本来完全没有演员条件的人,一步步从后门拽了来。而且在最后的组织审定环节,胡三元还通过各种卑劣手段,以偷听会议、给评审人员用恶毒的眼施加压力,以及放话,说谁要给外甥女使绊子,就让谁小心着等手段,终于把一个不该剧团的人,从后门了来。经过一年考核反复证明,从后门来的易青娥,完全不备做演员的一切条件。照新的形势要求,必须予以清退。
很快,易青娥的事就传开了。
胡彩香老师气得当下就把一碗醪糟蛋,啪地摔碎在地上了,说:“欺负人呢!他的都什么东西!阎王不嫌鬼瘦,还嫌这娃不可怜是吧?这些害人的家伙,到底是人还是畜生?”瘦导演把她的火给压住了。说现在发火没用,得想招,得抓住蛇的七寸呢。
他们又共同想到了米兰。
胡老师跟米兰又谈了一次话。
后来,易青娥听胡老师说:“米兰这个人在你的事上,还是有良心的。我把要清退你的事跟她一说,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呢?她说,这娃条件不算最差的呀,并且在武功上是最能吃苦的。不好,还能培养一个好武旦出来呢。怎么能让她回去呢。不行,我找主任去。”
后来,事就有了转机。但这转机,又几乎让所有人都哭笑不得。说让易青娥不学演员了,改行到厨房帮灶去。
有人说,这不是用童工吗?违呀!可主任的解释是:“演员比炊事员苦多了,这是特殊行业嘛!能留下胡三元走后门来的亲戚,本就是组织宽大为怀了。要求,那是要彻底清退,让娃背铺盖卷回家的。考虑到农村来的孩子不容易,保留下公职,让她学个做饭的手艺,那也是打着灯笼寻不见的好事。一个乡下农民,随便能县剧团做饭了?这已经是组织上仁至义尽的安排了。”
被设计、被捉、被安排的人,永远是最后一个才知的。当你知自己命运已被设计、被捉、被安排时,一切都已无挽回了。
剧团院子都已传好几天了,连学生都知,易青娥被安排到伙房做饭去了。可她自己还蒙在鼓里。那天,她就听楚嘉禾几个议论说:“其实做饭好着哩,还能多吃些好的。”她不知这些同学在说啥,也就没有多听。可就在领导找她谈话以前,胡老师还是先给她透了点风,说可能要安排她去伙房帮灶。她就问,是临时的吗?过去她舅帮过,她也帮过,但那都是临时的。她觉得帮灶还好的。可胡老师说,不是临时的,是改行。就是让你永远学做饭了。她脑子嗡的一下就炸了。她说她不做饭。她知,在九岩沟,做饭都是没出息人才的。连女的都不喜欢在家做饭了,要上坡去跟男人同工同酬呢。胡老师说:“恐怕暂时改变不了了。很快会有人跟你谈的。你先去,来方长么。到伙房帮灶,不要丢了练功,将来有机会了,我们再帮你转回来。世上没有啥事是死哇哇的,一切都是可以转腾的。不定哪天,你的命里来了运气,一切就都转腾过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