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秦戏会有如此大的推力,竟然在忆秦娥百老汇演出归来后,真把“忆秦娥演出月”给作起来了。后来觉得剧目多,一个人连着演,怕背不下来,又改成演出季。再后来,脆成“忆秦娥从艺四十年演出季”了。
天哪,怎么就唱了四十年戏了?她扳指头一算,十一岁宁州县剧团,转眼还真从艺四十年,已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这年岁,几乎把忆秦娥自己都吓出一冷汗来。也许是除了生刘忆那阵儿外,几乎一都没有停止过练功的原因,无论材,还是相貌,看上去顶多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说心里话,她有点不喜欢这个“从艺四十年”的名头,太一个旦角演员的年龄了。可不仅戏们这样炒作着,薛团也觉得这样办好。说她有资格、有实力办。并且要办好,办红火。就这样,由省秦牵头,八方参与,研究着、策划着,是把事越闹越大了。尤其是铁杆戏热心参加的活,三煽四的,活冠名,又升温成“秦金皇后忆秦娥从艺四十年演出季”了。
薛团有些拿不住,觉得“秦金皇后”这几个字,有点刺人。不好给忆秦娥带来的会是负面影响。但赞助商呼声很高,绝不退让,他就有点没了主意。他问忆秦娥,忆秦娥还是那副傻样儿,五十岁的人了,遇事仍是拿手背捂着傻笑。好像一切都是别人推着磨子转,不太懂得这里面潜藏的祸患与危险。薛团还跟她说:“很多秦老艺术家都在。省戏曲剧院,还有市上那些大牌演员怎么想?你成‘金皇后’了,那她们还不要挂‘太皇太后’的名号了?”忆秦娥也不让挂,可戏们让她别管,说这不是她心的事,让她只管把戏演好就行了。她算了一下,连折子戏专场,她可以演到四十多场不重样的戏。听说过去的老艺人,谁都是可以背几十本大戏的。有的肚子里,记着上百本戏呢。而现在的名演员,能演出四五本戏,都已是行内高手了。忆秦娥也真想把她这几十本戏集中展示一下。她觉得,是时候展示了。也许再过几年,想展示都没这个气力了。
就在组织者为用不用“秦金皇后”这个名号,吵得不可开的时候,秦八娃突然被薛桂生请来了。
薛桂生请秦八娃来,本来是为给学员班写戏的。遇上了忆秦娥这事,也刚好求教一番。
秦八娃是个很古怪的人。到美演出,薛桂生团长是咋都想让他去一趟的。戏去了,大编剧不去,总是有些说不过去。人家对方在计划名单时,编剧、导演都是专门邀请了的。可惜这边要安排的各路神仙太多,谁也得罪不起。连他也是扮了老妖狐,才编演员队的。想来想去,他给秦八娃安排了一个打狐仙旗的旗手,跟在狐狸将军背后,过两次场就行。可秦八娃决不去。说自己的脸面,不适宜给美利的观众:“有伤。”薛桂生笑着说:“不会脸面的。旗子很长很宽,能有你家双人单那么大小。你用竹竿举着。将军战死时,有狐狸也给了你一刀。你只要慢慢下去,还把旗子死着就行。几乎不用化妆就能上场。还是个英雄狐狸呢。”秦八娃说:“饶了我吧,还是把旗子让给更想去美的人打。现在是卖豆腐的旺季,我一走,老一天要少挣一两百块钱呢。老一少挣钱,气都不打一来。见天会骂我是让狐狸给住了。到了美,耳朵子也是会发烧的。再说了,本老汉觉越来越择。换一个,几天晚上都不着。还有一个大病,都说不出口。老汉见天晚上觉,得老抓着背,要不然,得就不着么。去了美,谁给我抓背呢?还是不去的为妙。”后来这旗子,是安排了上边一个快退休的领导来打的。打回来,那人就办退休手续了。
秦八娃一来,薛桂生就把忆秦娥的事说了。秦八娃认为集中展演是好事,忆秦娥上能背这么多戏,那是真正能浮得起名角旗号的。可“秦金皇后”的名头是绝对不能用的。用了,就把忆秦娥给彻底撂治了。这应该是后人,或者民间的自由评价。而不能成有组织的“牛不上税”。
为这事,薛桂生和秦八娃一去找了忆秦娥。秦八娃把话说得很严重。忆秦娥还是傻乎乎地笑着,好像还不太理解这个严重。她觉得,反正也不是她的,挂啥名头,都是为了让她好好唱戏。戏她也说不过。她就只在家里准备戏,谁也不见。只要能促红她,能搭台让她把学了一辈子的戏,完完整整展示一遍,还没有别的附加条件,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她以为。
她准备戏的方式还很独特,就是做平板支,一做一小时。边做,边温习一本戏的白唱。她娘说,娥儿见天就在卧室关着门,把板平支在地上。连她弟也是只能支四五分钟,两个胳膊哗哗战着就塌下去了。可她,一支就是一小时,子骨平平展展,脖子以下一不的。只是里念念有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