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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套(3)

时间:2022-12-26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果戈理 点击:
 
  在彼得堡,对于所有每年挣四百卢布官俸或将近这个数目的人。有一个强大的敌人。这个敌人不是别人,就是我们北方的严寒,虽然也有人说它对健康是有益的。早晨一过了八点钟,正是满街泛滥着上部里去的人的时候,它开始不分青红皂白,对准所有的鼻子狠命地、刺一样地钻起来,简直叫那些可怜的官员们不知道把鼻子往哪儿搁才好。在这连大人先生都冻得脑门发疼、眼泪汪汪的时候,可怜的丸品文官们有时简直是毫无防御的。唯一解救的办法,就是穿着单薄的外套尽快地越过五六条街,然后在门房里使劲地跺脚,直跺到把所有的在路上冻僵了的执行职务的能力和才干融解开来为止。最近以来,亚卡基·亚卡基耶维奇开始觉得脊梁和肩膀奇冷刺骨,虽然他竭尽全力尽快地赶完那段一定的距离。他终于想到,别是他的外套出了什么毛病吧。回到家里把它仔细查看一遍,他发现果然在两三个地方,正是在脊梁和肩膀上,已经只剩下名副其实的几缕棉纱了,呢子磨得都透光了,里子也开了绽。得交代一下,亚卡基·亚卡基耶维奇的外套也早已成了官员们嘲笑的目标;甚至外套这个高贵的称号也给剥夺了,都管它叫长衫。它的确有一种奇怪的构造:领子一年比一年缩小,因为裁下缝补它的别的部分去了。这也实在显不出裁缝的手艺,补得又臃肿,又寒渗。亚卡基·亚卡基耶维奇看出别无办法,只得把外套拿去求教彼得罗维奇,一个住在某处从后楼梯出进的四层楼上的裁缝,这人虽然只有一只眼,满脸麻子,可是缝补官员们以及其他人等的裤子和燕尾服倒是挺在行的,自然,是当他没有喝醉酒,脑子里没有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关于这位裁缝,当然,不应该说得大多,可是现在已经成了这样的习惯,小说里每一个人物的性格都非说得清清楚楚不可,所以没有法子,我们只得在这儿也把彼得罗维奇表述一番。起初人家干脆管他叫格利戈里,他是某一位老爷的农奴;不久他领到了释奴证)于是每逢节日就狂饮起来,起初还是逢到大节日才喝,后来只要看见日历上画着个十字,就不分大小,在任何一个教会节日都喝起酒来,从这时候起,人家就称呼他彼得罗维奇了。从这方面说来,他是忠于祖先的习惯的,他和老婆吵起嘴来,就骂她臭娘们和德国娘们。我们既然提剁了他的老婆,那么,就也得对她讲上两句;,可是遗憾得很,关于她,我们竟知道得不多,只知道彼得罗维奇有一个老婆,她甚至只戴便帽,不包头巾;可是论到容貌,她似乎是无法夸口的;至少,看到她时,只有一些近卫骑兵才往便帽下面望她一眼,翘翘胡子,发出一声怪叫。
 
  通到彼得罗维奇家的楼梯,得说句公道活,沾满着水渍和污水,渗透着一种熏人眼睛的酒味儿,大家知道,这股味儿是跟所有彼得堡房屋的后楼梯不可分离地连在一起的,走上这楼梯,亚卡基·亚卡基耶维奇就盘算着彼得罗维奇会要多大价,并且拿定了主意决不付给他超过两块卢布。门是开着的,因为主妇在烹一条什么鱼,厨房里烟雾弥漫,连蟑螂都看不见了,亚卡基·亚卡基耶维奇穿过厨房时主妇竟会没有瞧见,他终于走迸屋里,看见彼得罗维奇象个土耳其总督似的盘着腿,坐在一张没有上漆的大木桌上。按照一般坐着干活儿的裁缝的习惯,赤着一双脚。首先映进眼帘的是一只怪眼熟的大拇指,油灰指甲又厚又硬,象乌龟壳一样。彼得罗维奇脖子上挂着一绞丝线和棉线,膝盖上铺着一块破布。他用棉线穿针眼已经穿了三四分钟,没有穿上,所以对黑暗生起气来,甚至对棉线也生了气,低声嘟赎道:"不进去,蛮婆子;折腾得我好苦,你这鬼灵精!"亚卡基·亚卡基耶维奇后悔不该正赶上彼得罗维奇生气的时候来找他,他喜欢在彼得罗维奇有点儿醉意醺然,或者象他老婆所说的,"灌饱了黄汤,这独眼龙"的时候,来找他做点什么。在这种情形下,彼得罗维奇总是肯让点价钱,一口应承下来的,甚至还鞠躬道谢。后来,固然,老婆会哭哭啼啼地来说,丈夫喝醉了酒,所以价钱要得低了;可是,常常只须多给她十戈比,事情也就顺当了。这会儿,彼得罗维奇却象是挺清醒的,因此,他的脾气就特别别扭,不容易说话,鬼知道会要出多大的价钱。亚卡基·亚卡基耶维奇明白了这一点,象俗话所说的,就想打退堂鼓,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彼得罗维奇把一只独眼眯臆起来,盯住他瞧,于是亚卡基·亚卡基耶维奇不由自主地只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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