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格里格里耶夫娜太太:
对于太太迥异常人的所作所为,我完全无法理解。但是,我能确定,太太做出这样的行为,并不能强迫我接受令千金,并与之完婚。事实上,太太这样做,什么结果都得不到。现在我已经了解到我的鼻子所遭遇的一切。策划这件事的只有太太一人,这一点我也已经确定下来。是太太或者听命于太太的女巫施展巫术,使我的鼻子骤然从我处离开,并使得它一会儿化身成为一名官员,一会儿又恢复本来面目。我认为自己有责任向太太申明,若是太太不能在今日之内让我的鼻子恢复原先的状态,那么我就只好求助于法律了。
您谦逊的侍从普拉冬·科瓦廖夫敬上
校官太太的回信如下:
亲爱的普拉冬·科瓦廖夫先生:
看到您的来信,我感到无比的惊讶。想不到先生竟然将罪责全都推到了我头上,并对我提出了如此严厉的指责,简直太不公平了!不妨告诉先生,不管是您在信中提到的鼻子,还是鼻子易容后变成的那名官员,都与我全无半分关联,这便是实情。此外,我在家中曾经招待过一位名叫菲利普·伊凡诺维奇·伯坦契诃夫的先生。这位先生诚意要娶我的女儿,尽管他人品正直,学识渊博,可我还是没有答应他。您在信中不断谈起您的鼻子,并在字里行间流露出对与小女共结连理的反感之情,也就相当于义正言辞地将这门亲事推脱了。您的意思实在让我难以理解。我的想法恰好跟先生您截然相反,我一直希望您能迎娶我的女儿,这件事先生您也心知肚明。希望您能对我的回信感到满意。如有需要的话,我随叫随到。
格里格里耶夫娜敬上
科瓦廖夫在将这封信读完以后,说道:“看来我是错怪她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肯定不是她!一个人如果真的犯下了这样的罪行,又怎么还能用这样的口吻写信呢?”想当初,科瓦廖夫还待在高加索地区时,曾屡次收到上级的命令去查案子。所以在这方面,他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他的手耷拉下去,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呢?原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倒霉?谁能想出答案呢?”
这件匪夷所思的怪事很快就在整个城市流传开来了。流传得越广,添油加醋的内容也就越多,所有传言都是如此。在这个年代,哪个人没有强烈的好奇心呢?所有市民刚刚才对那项磁力试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又有了新鲜出炉的奇闻,说是某条大街上的椅子竟然会跳舞。眼下,大家又听说八等文官科瓦廖夫的鼻子竟然自行走上了涅娃大道漫步,且在每个下午的三点钟都是如此。显然这件事对市民们来说,并不见得有多么出奇。不过还是有一堆喜欢多管闲事的家伙终日聚到涅娃大道,等候欣赏奇观。有个家伙声称,鼻子这会儿已经到了永开尔商店中了。马上就有一群人拥堵到永开尔附近。不得已之下,警察们只好过来维持治安。有个投机商,蓄着络腮胡,长得一表人才,整天在戏院门前兜售糕点。见到这样的情形,他便提供给那些围观的家伙很多美观牢固的木头凳子,让他们能坐在上头歇息一下,每条凳子收80戈比。有位战功卓绝的上校先生为了能见到这个离奇的鼻子,很早就起床离家,来到了这里。为了能在这拥挤的看客之间找到立足之地,他可是费了不少劲儿。等他好不容易挤到永开尔商店的橱窗前,哪知根本就找不到鼻子的踪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只有橱窗里陈设的一件羊毛衫,款式平淡无奇。另外还有一幅已经在这里悬挂了十余年的画,画上有个在穿袜子的女孩子,不远处的树后面躲着一个男人在窥视着她。这个男人一看就品行不端,留着一撮小胡子,身上穿一件翻领的马甲。上校气冲冲地离开了,并说道:“这样的谣言真是太荒谬,太过分了!”之后,又有传言声称,八等文官科瓦廖夫的鼻子一直在塔夫利达公园中漫步,根本没来到涅娃大道这边。那段时期,波斯王子霍茨列夫·米尔察就在这附近居住,对于这个怪异的事件,王子殿下也十分惊诧。几名从事外科研究的学生也特意来到此地,希望能一睹究竟。有位颇有声誉的夫人向公园的管理人员提出请求,希望能允许自己的孩子们进去一饱眼福。当然,如果能再补充一些能够教育启迪年轻人们的介绍就更好了。
那些喜欢跟女士们调笑的先生们,正在发愁找不到笑话可以取悦他们的女伴,在听闻这件怪事以后,他们都变得异常兴奋。对此事颇有微词的人也是有的,尽管为数不多。这些人都非常善良,且颇得人心。其中有一位先生愤怒地指责道,这种无稽之谈居然能在当今这个文明的社会流传开来,而政府部门居然不闻不问,简直不可理喻。照他的说法,不管是什么事都需要政府参与其中,就连他每天和自己的太太吵架拌嘴也不例外。至于此事之后的发展如何,便无人知晓了,因为整件事再度被迷雾笼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