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天国护照’很相象啊。”
“当然不!”他强调:“要实现愿望,你只需做一件事,不必一百件。”
“一件?”
“对,你只要杀一条生命——”
悦子大吃一惊:
“我怎可以做这样的事?”
“又不是教你杀人,只不过杀死一个生物。你想,才一下手势,你便得到心爱的人了……”
“鳗鱼可以吗?”悦子马上想起:“吃鳗鱼饭都是活杀的。”
“不,你得亲手做。”黑衣使者微笑:“爱情,必须勇敢。”
勇敢!
悦子呆呆地与写愿望的“地狱护照”面面相觑。她不相信这种圆梦法。就算她相信了,杀死什么好呢?……当她这样反复思量时,已经相信了。
为什么不?
只不过是一条生命。
她对蓝珍珠水母说:
“对不起。”
她不给它饲料,不投入增氧片,也不为水缸换水打气。才一天,还没到晚上九时,在灯光下,水母虚弱得如一堆透明的粘液,触须不见了,萎缩进了小伞帽中,呕吐出白色的液体,延成蛛丝。
蓝色暗哑了,身上的珍珠也转成灰色尸斑。水母沉在水底,冒出小泡。良久,才微动一下,象个无用的**。生命正一几米一几米的溜走。
悦子头一回“蓄意谋杀”,有点慌张。她心酸,眼眶红了。但为了一个心愿,咬着牙到洗手间,把水母倒进马桶去,——只消把手掣一扳,它便冲入大海,永不回头。
朝夕相对了四个月的水母也许用微弱乏力的声音求她:
“悦子,悦子,不要杀死我!我怕!”
哗啦——
水声响亮地掩盖了一切。
马桶中泛起一个大大的漩涡,一下子,水母“呼”的,永别了。
杀!就是这样痛快。她的心“卜通、卜通”地跳。
第二天早上,悦子如常上学去。
在下楼的电梯中,她遇到隆一。
悦子仍穿高校的校服,但隆一已是大一生了。他穿运动衣,依旧蓝得令人目眩。
隆一随意说:
“‘鳗鱼日’来了,我要在立夏补充体力呀。”
“可以到筑地去吃。”
“好的,”隆一笑:“我请你吃饭。我上了大学后忙得没跟你和伯母问好。你的数学成绩追上了吧?”
悦子的心象一条最鲜活的鳗鱼,在水中窜动,没有方向,只是不能停。很快乐,窜至东,窜到西。
她在房中,用双手捂住脸,做梦似的不愿放开手。
——那么容易!
他同她开始了?太易了,不过是杀死一条生命吧。
她以为自己不忍做的,举手之劳,她走了这一步。同学们真笨,要做足足一百件好事?浪费时间。
悦子向着镜子中,漂亮而计谋得逞的自己,邪异地一笑,再换个更好的角度,一笑。
她特地换上一袭浅蓝色的裙子,跟隆一约会。等待了好久的一顿鳗鱼饭。之后,他们还去了魔鬼餐厅喝咖啡。二人一道回家,走同一条路。他吻了她才道别。如同轰然一下,时间停顿,失去呼吸……。
悦子在日记中写下了这一天所有细节。
三天后,也在涉谷站,她去买水果时,正掏钱,一抬头,便见那位黑衣使者了。
他问:
“事情成功了吗?”
悦子不好意思:
“成功了一半或者三分之一吧。”
“那么,”他说:“你要努力,加油啊!”
他又送她一本“地狱护照”。
悦子犹豫一下,接过了。
只要她接过,他便放心了。说:
“再加强你的愿望吧。”
那天上完运动课,幸子和芳梨一个劲的揪住悦子问:
“你为什么那样高兴?打球输了也笑?擦伤了膝盖也不痛?你有精神病吗?”
——她怎会有病?她的病都已经有药了。
悦子瞅着这两个幼稚的小朋友:
“你们的‘天国护照’贴纸满了吧?”
“才不,只贴了二十七个。”幸子道。
“我已经做了好多好事了,不过,还欠一半呢,”芳梨叹:“我真的好想谈恋爱。——但,我还没认识到男孩子。”
悦子发觉她跟她俩简直有“代沟”。
晚上,她拎住笔已经三十分钟了,或许已经半晚了。终于她豁出去。写上:
“我要隆一当我的‘相手’。”
只要自己愿意,女孩都将第一次交给心爱的男友,——她迟早都要失去,在隆一手上,不是最幸福吗?
悦子在十五岁那年已经愿意了。
她把“地狱护照”合上。天一下黑了。
花花懒洋洋地在灯下,伸腰张嘴,眯着眼,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还没来得及“喵——”的打招呼,悦子陡地上前,二话不说,揪起花花,自五楼扔下街道中心。
猫本能地在半空张牙舞爪奋力挣扎,还打了个前空翻,但毕竟是小猫,不够老练,江湖求生经验不足,一着地,还踉跄一下,被一辆汽车辗过。
“叽吱——”
花花的头被辗碎,接着身体也被车子后轮压得扁平。
悦子自窗前望下去,听不见任何反应,只看到一幅斑斓的小地毯。此刻还凹凸不平,但车子一辆一辆驶过,黑夜中,没有人留意到小猫的尸体。
不到天亮,这条生命便会融合在马路上,只余几片颜色了,血肉也干了。
原来杀死一头猫,也不怎么困难。
她完成任务之后——
电话铃蓦地响了。她吃惊。是平川隆一!
他用近乎低呤的声调告诉悦子:
“我很挂念你。我很挂念你的时候就象我的咽喉、心和肺都生了癌。”
“那可不关我的事啊。”
“我知道你是小妖精。——如果你帮我电疗的时候会连我的好细胞也消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