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钧这才明白昨晚进入农村,为什么到处都是生煤球炉的。原来不是农村特殊一景,而是生活所迫,不得不将时钟倒退十几年,捡起煤球炉。“哦,还有最近的面粉涨价,方便面涨价,猪肉涨价……公司食堂这两个月的支出确实有涨,我一直没过问,还以为是就餐人数上升的缘故。”
“你公司不是提供免费餐的吗,可能对有些低工资人群来说,那是他们一天中吃得最好的一餐了。”
“刚才一盅木瓜牛奶炖燕窝得多少钱?真是朱门酒肉臭。”
“我经常带小碎花去城乡结合部走走,去山区结对助学家庭走走,送点儿吃的用的去,让小碎花懂得点儿世事艰难。可别走你这公子哥儿何不食肉糜的老路。”
“呵呵。”柳钧被揶揄,皮实地笑,“我刚才就说你了吧,本质挺好的一个人,硬是要糟践自己。”
“我们这把年纪,说难听点,半截身子已经埋进黄土。孬也好,坏也好,已经就那样了。我懒得多想,活着不容易,别再给自己添堵。”钱宏明不容柳钧再说,一口气接下去道:“知道杨巡做得怎么样吗?他现在可是正宗煤老板了。我前阵子跟老乡们上海聚会,看到他也来,一水儿三辆悍马,身边紧跟着的两个人很像保镖。听说他一直在为手头膨胀的资金寻找出路,寻思着投资点儿什么。”
“我早知道,杨逦跟我说了。”柳钧有意又八卦了一把,“杨巡今年终于答应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了,据说给身在美国的前妻一笔不少的钱,两个孩子归杨巡,但依然放在美国由前妻教育抚养。杨逦说,其实杨巡很信任前妻,也很器重前妻,许多事情杨家弟妹们都不知道,他跟前妻全说。但等事到临头才后悔,晚了,他前妻那种人不可能容忍男人在外面胡搞,还屡劝不止。我也顺便提醒你,嘉丽不可能看不出丈夫在外面做什么,你别欺负她软弱。”
钱宏明不语。两人在黑暗中沉默了会儿,柳钧就调转车头回城。钱宏明过了好一会儿才开腔:“柳钧,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连我姐跟我提起的时候,她跟我说的理由是不许祸害女孩子,而不是站在我的角度。这世上,像今天一样跟我说那么多肺腑之言的人,只有你了。我唯一要求,你别让我表态,给我留下一点儿转圜余地,你放心,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进去了。来,握握手。”
柳钧在黑暗中伸出右手,兄弟俩紧紧握了一下,不用再多说什么。
等柳钧回家,已经快十点,淡淡刚刚睡下。柳钧进去看了一下,就被崔冰冰踢出去洗澡。柳钧斜着眼笑问:“半夜三更,一个女人叫一个男人去洗干净,有什么意思?”
“你等着挨揍吧,我怕揍脏我的手。”崔冰冰是真的不高兴,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柳钧洗完,只穿一条裤子回到客厅,乖乖趴到沙发上,嬉皮笑脸地道:“开揍吧,我今天右肩有点儿酸,你帮我揍揍那儿。”
“你这条沙皮狗。”崔冰冰不禁一笑,跳上去揍人,不过雷声大雨点小,一半老拳还落在右肩上。可是两人才开始打打闹闹,卧室里面就传来淡淡的哭声。两人连忙罢手抢进屋去,却见小不点儿越哭越伤心,抱着爸爸含含糊糊地道:“妈妈不要打爸爸,妈妈不要打爸爸。”两人哭笑不得,崔冰冰只好发誓不打爸爸,哄好半天才又把淡淡哄睡着。掩上门出来,崔冰冰果然只敢呲牙咧齿,张牙舞爪,不敢再吱声发狠。
“听宏明说,杨巡手握巨资,亟待找地方投资。你说这世上怎么忽然多出来那么多的钱,到处都是投资者,连我身后都有几个PE追着要约见我,而我自己则是正准备投资建设新热处理分厂。这么多投资的产出最终给谁用?但再一想也是,你说我们小时候有辆自行车算是很厉害了,可现在我家有这么多汽车,满大街还总堵车。外电总说中国膨胀的石油需求加剧石油供求矛盾,才抬高的原油价格,我看还是有点儿道理的。这么一想,我新建热处理分厂就非常有必要。”
“你跟宏明谈这个?两人不能电话里谈吗?”
“我跟宏明谈人生观,希望他别越走越远。他跟我说,正打算办澳大利亚的投资移民,说那儿的环境清静,嘉丽必定喜欢。”
“那是真发落到冷宫了。哎你说嘉丽怎么跟面团一样,我受不了她了,每次都是替她干着急,她一点儿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