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恼怒地看着外面,忽然似有所悟道:“张镇的人都很喜欢放风筝吗?”特务愣了一下说:“是的,他们有这个风俗。”佐藤点点头说:“下次我再带兵出城时,你盯住这几处的风筝。”说完,他在城防图上画了几个圈。 再说银行被抢,自然有外地的银钱运来补充,没几日,银车入镇,补入钱庄。当天,关口发生激战,佐藤带兵前去增援。到了下午,山上果然又下来了人,一路打进钱庄。然而炸开库门后却意外发现,银库里并没有金银,而是一堆铁块!领头人大惊,喝令马上突围。 佐藤带领部队包围了张镇,劫匪只能在镇子里左冲右突,情势危急。佐藤正得意呢,忽然从关口方向传来战报,国民党守军借着夜色掩护,冲出关口反击而来。因为大部队被佐藤调回来围剿劫匪了,前线猝不及防,损失不小。佐藤只得分兵去增援,包围圈露出破绽,劫匪趁机跑回山里,但也死了好几个人。 第二天,佐藤把张德旺请到指挥部,微笑着说:“张先生,你对帝国的奉献,我深表感谢!最近共匪猖獗,昨天城中一战,死伤不少百姓。我要带兵攻打关口,镇里可能不安全。我提议张先生将家属送到安全的地方,没有了后顾之忧,你才能够和我们更好地合作。” 张德旺大喜,他之前一直没敢提出这个要求,是担心日本人会怀疑。现在日本人主动提出来,他当然同意。日本人不知道,在关口对抗他们的守军,正是自己儿子带领的,否则怎么也不会这么提议。 张德旺让管家带领几个忠心得力的伙计,选一条以前运银车的秘密道路,假意到乡下去,实际偷偷绕过防线,把儿媳和孙子送到关口内。待人出发后,张德旺放起了风筝。那风筝在满镇的风筝中并不起眼,但他知道镇外的眼线能看见,并且会告诉他儿子出关口接应。 当天晚上,张德旺刚要睡觉,忽然一片灯笼火把,一群人冲进大院。张德旺跑出屋门,只见满车的尸体,最上面的就是他的孙子和儿媳。他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满身血迹的管家号哭着说:“老爷,我对不起你!山上的劫匪下来了,他们误以为是银车,要把车劫走。伙计们开了枪,都被他们打死了。小少爷和少奶奶躲在车里,也被流弹打死了。幸亏一队巡逻的日本兵赶到,打死了一个劫匪,救了我们。” 张德旺麻木地走到车前,撕开那个蒙面劫匪的面罩,他看到的是一张年轻的脸,充满愤恨,他认得那是陈锋。张德旺摇摇晃晃地回到屋里,和管家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第二天,全镇召开大会,佐藤告诉军队,不用封锁镇子,任何人都可以进来,但要仔细搜查,不可以携带武器。张镇附近的人都赶过来了,佐藤知道,里面肯定也有关口内的国民党派进来的眼线。 在大会上,佐藤悲痛地陈述了张德旺家遭遇的不幸,并且告诉大家,这次人赃俱获,张德旺已经认出了下毒手的正是共匪一伙。由于张德旺德高望重,多行善事,附近的人都对他的不幸十分同情。然后,佐藤又请张德旺上台演讲。 张德旺拉着管家上了台,一夜之间,他仿佛老了几十岁,平时梳理得整齐的头发也蓬乱不堪,但眼睛里却闪着怒火。管家低着头,用手扶着张德旺,看上去也很憔悴。 5.难还的债 张德旺终于开口了,声音平淡,就像他平时说话一样。他拒绝别人借钱时是这个声音,借给别人一斗米时也是这个声音,面对一切困难时都是这个声音。 “昨天,是我张家最不幸的日子。大家可能都知道了,我一辈子做生意,开钱庄,但我从来没有放过高利贷,也没逼死过一个欠债的人。所以,我不相信这是什么报应。”台下群众议论纷纷,确实,张德旺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但他也是个善人,不该有此横祸。 张德旺看了佐藤一眼,说:“我这辈子放出去的债,有的用还,有的不用还。不用还的,要么是还不起,要么是我不让还的。你们知道,那一斗米的欠条,都是还不起的。还有些债,你们不知道,而佐藤大佐是知道的,我借给了共产党很多银洋,这是我不让还的。借给他们,我心甘情愿!” 佐藤脸色微变,强笑着说:“张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张先生一直是和皇军合作的楷模,怎么会借钱给共匪呢?” 張德旺淡淡地说:“你早知道了。你知道我用风筝给山上和关内传递信息,你知道打劫银车和钱庄都是我通风报信的。我想,你也一定知道关内中国守军的旅长就是我儿子。我低估了你们日本人,是我的愚蠢葬送了家人的性命。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