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大,烟更猛。火灾里许多人不是被火烧死的,反是被烟呛死的。我捂着口鼻,眼睛已经酸胀得开始流泪,退到窗前,眯眼往下一看,离地约六七米的高度,往下跳的话,应该不会死,但难保不骨折。
我心里闪过一丝疑虑,眼前的火看起来可怖,但这楼是砖混结构的烧不起来,又是在三楼,绝不至于把我逼到绝境。难道说在这楼下,还有什么后手等着我?
把头探出窗户四下里张望,一时间没有看见人影,那放火之人不知躲在什么地方。
我正待咬咬牙,先跳下去再随机应变,回头再看了眼火势,心里一动,暗骂自己笨蛋。
这火看起来大,但烧的是枯枝枯叶。我先前固然全神贯注于那些折纸,但放火的人,也绝不可能在我没有觉查的情况下搬来巨量的枝叶,把外面的走廊全都堵住。换而言之,外面燃火的枝叶应该就只有门口的一堆,不可能无穷无尽地烧下去,而这幢楼里能搬的家具都早被搬走,没有太多可以被火烧掉的东西。可能过个十几二十分钟,火势就会逐渐减弱。
我当然没疯到要在火场里等十几分钟,但如果就是门口这一团火,意味着我往看似危险的火门里冲出去,也许并不会受多少伤,反而要比从窗户跳下危险性小些。
主意打定,我卸下背包,把上衣脱下绕在右臂,再重新把包背好。然后我打量了一下门的大小,奋力把旁边的铁柜子推倒一个。这铁柜是空的,百十斤重,轰然倒地,吹飞了许多纸蛙纸鸟。我弯腰把铁柜子推移到门的正前方,感觉前头的火舌都快把我的眉毛烧卷了。
我深吸一口气,使出吃奶的力气,把铁柜往前奋力一推。准头不错,铁柜子直直滑出去,没有被门框挡住,轰地碰在走廊的墙上停下来。门口的那些枝叶被铁柜子撞得四散,火星飞舞,火势却瞬间小了下去。
我解下臂上的衣服,挥舞着从门口冲出去。烟火逼眼,那几秒钟里我什么都瞧不见,索性闭了眼睛摒住呼息,随意往一方冲去。没冲几步,就感觉离开了火场,顺势往地上一滚,翻了七八圈以后站起来,双手往头发上一阵拍,勉强睁开眼睛,先往四周打量,没瞧见放火的家伙,这才放心再看自己身上的情况。
我之前从沼泽里逃出来,身上都是泥,简单处理了一下,也没处清洗,到现在有些地方还没有干透,反成了一层薄薄的防火盔甲。那火堆被铁柜子砸散,剩下的火焰只有一米高,气息越来越微弱,这一下猛冲出来,居然没给我造成一点伤害。至于形象,我原本就已经够糟糕的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我提着颗心跑下楼,始终没见到放火贼,却发现另一处火起,是那片成了沼泽的水塘。
我心里愈发的不解起来,放火贼的意图到底是什么?先是在三楼放了把明显不能把我烧死的火,看起来也没留后手;再是放火烧沼泽,目标当然是那具白骨,可这火再怎么烧,也没法达到能把骨头烧成灰的高温呀,更何况那具骨骸基本上是埋在淤泥里的。这放火贼有常识没有?
只是沼泽这把火烧起来,可不像三楼那样容易灭,不多时就会蔓延到前院来,可能还会烧到外面的庄稼地里去。我退出院门,摸出手机报了警。
下午四时许,我穿着新买的衣裤鞋子,站在沼泽边,踩在还蒸腾着热气的草木灰烬上,向警察指出那具白骨的大概位置。几块大面积的木板被扔在已经没有草的沼泽淤泥上,两个拿着铲子的警察跳在木板上,开始往下挖。不多时,就挖到了白骨。
附近有许多庄稼汉都在围观,见到真挖出了死人骨头,一片哗然。
有一些孩童也围着看热闹,这个时候好些父母都捂住了他们的眼睛,呵斥他们回家去,自己却不舍得走开,还想留着再多看几眼。
我往那些孩子身上扫了一眼,瞧见有两个站在一起的十一二岁光景男孩子,脸色有些紧张。紧张和恐惧是两种不同的情绪,其它孩子的表情就是标准的恐惧,他们是被白骨吓到了,都扭头不敢再看,有胆小的还哭起来。但这两个孩子,却偷偷往白骨瞥一眼,又瞥一眼,一副想看又怕别人注意的模样,十分鬼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