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回家。深秋的长沙,下着小雨。
家离城里并不远,从城北的车站坐一个多小时的车便到了。可我,已经有一年多时间没有回去了。
汽车在蜿蜓盘旋的乡间公路上缓缓行驶。车厢里人不多,没有人说话,都静默坐着。我坐在靠窗的地方。窗外是阴灰的天空,小山,村庄,还有田野都在雨中静静地沉默。随身的CD里正放着张雨生的歌:“我是一棵秋天的树,稀少的叶片,很少有人来停足,曾经有一对恋人在我胸膛刻字,我弯不下腰,无法看清楚。。。。。。”
我在歌声里凝望窗外,隔着窗,仍能感觉到车外风吹来刺骨的寒意。雨丝落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变成水滴流下,像情人的眼泪。路旁的一排排小树,一棵棵从窗外一闪而过。如逝如流的流年,像这过去的青春岁月,一路的风景,一晃-----而过了。只是不觉水流。
下了车,迎面而来的风夹着雨直往衣服里钻,透骨的寒冷。我赶紧裹紧外套,用双臂将自己紧紧抱住。
家乡并没有什么多大的改变,只是多了几幢刚建的新楼房。小小的村庄在雨雾里静立着,像一个孤独的老人。
远远的便看到家门前的那棵老梧桐树,早掉光了叶子,只有枯瘦的枝杆,在风中不停的摇晃。
刚走到门口,便听到“汪汪”的狗叫声,从屋里忽地窜出一只大黄狗来。我心里一惊。定眼一看,原来是小黄,我在家时便喂养着的小黄。小黄好像也认出了我来,使劲地摇着尾巴,又叫又跳。满是泥的爪子在我新买的衣服上抓了几个大泥印。弄得我哭笑不得,可心里不是不高兴的。
从来长沙读书到现在,已经有8年了。这8年里,我在这个不大的城市里混我的生活与理想。到后来弟弟出来读书,找工作,爸妈也出来打工。没有人留在家里。也很少有回去。但房子一直留在了那里,别人要买,可爸妈一直不肯。最后房子只好租给了别人住着。我能理解。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打开自己的房间,一切都是原来离开时的样子。只是靠窗的书桌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用手抹开一块,压在玻璃下的是初中毕业时的全班毕业照。相片早已变成了黄色,无示辩出那些年青稚气的脸来。只有贴在床头墙壁上的BEYOND的画像,依然清晰明亮。家驹那年青隽永的脸,依然是横绝四海的笑容。仿佛可以永远。心里,忍不住要微笑。
夜里一个人躺在床上,睁大着眼睛,满眼的漆黑。隔着墙,听山风吹过屋后的竹林,沙沙作响。心里忽然莫名的惶恐起来。如同身处荒野,灵魂阵阵地不安。
第二天清早起来,邻居李伯正赶着一群鸭子去河边放。看着他单薄的身子佝偻在破棉袄里,嘴里不停地吆喝着从泥泞的小径上渐行渐远,心里不禁有些悲凉。人就这么一辈子,过去了。他也曾年青过,有过许多年少时的梦吧;也曾去过许多的地方,走过许多的路;也曾恋爱过,有过许多的故事。可都过去了,在似水的流年里。也许,人到老将死,再怎么平静从容,也难免是有点悲哀的。
临走的时候,小黄一直跟着我。我蹲下身,用手轻轻抚摸着它光滑的背。它温柔地呜咽着,轻摇着尾巴,用舌头不停地舔我。它知道我要走。我不禁难过起来,如同向一个老朋友告别。心酸眼热。
回城的车上,脑海里恍惚迷离,如同身在梦中。想像着在这样寒冷的雨夜里,有恋人相依而坐。可以用臂弯紧拥着恋人的身体,呼吸着她发丝的清香,彼此用体温温暖对方。窗外即使再大的风雨,再怎么孤苦艰难的人生,都会是有勇气活下去的吧。
突然想起一篇文章里的句子:生命如同秋风中的枫叶,绚烂易落。
是的,生命很悲壮,生命很辉煌。
阿步 2002。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