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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诱(3)

时间:2012-03-08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李碧华 点击:

  史泰龙一口气盘问。
  在“欢乐时光”中,把酒谈心。
  “觉得晕浪。”我余情未了。
  “搅掂了?”他向我一举酒杯。
  “没有。——她又结识了另外一个男人。叫朱德正。”
  “喂,何以你面红?”
  ——我面红?本来不红,被他一说,马上更红了。
  “糟了,动真情那么蠢?”
  “没有,我怎会呢?不过,我不甘败在那厮手上。他又没一技之长,也不是专业人才,只不过是皇帝——做皇帝是不必资历的。他甚至没中学程度。”
  “那你向凤姐摊牌啦。”史教我:“告诉她你爱她,直接一点。这事件简单,最紧要勇!女人而已,不管她生在哪个朝代,都喜欢男人勇。”
  “我担心她受惊。”
  “嘿!受惊?十个妇人中,有九个天生渴望被非礼。——你说,你见过我失手吗?”
  “那你上次找的是谁?”
  这一问,史泰龙略怔,才道:“哦,我找的是千古第一淫妇潘金莲。”
  “吓?”我万分好奇:“她?”
  “这有什么?”他回复往昔的骄纵:“西门庆搭上了花子虚老婆李瓶儿,她妒火中烧,表面还得玉成其事,这般的难熬,我一上场,她也就‘达达,心肝’的乱嚷——”
  “这女人好么?”
  “她太劲,不中你意。”顾左右而言他。
  “你可一矢三箭啦,”我艳羡:“那瓶与梅又如何?”
  “女人,还是要鲜嫩的好,谁有兴趣要副榨汁机,温磨吐磨飞磨,像她在嫖我。——你运气不错,李凤姐,还怕不任你摆布?快点想办法,早日截糊才是正经!”他乘机不再提及他的“女友”了。
  惟史深明大义,实乃本人良师益友。好,一于截糊。
  回抵府中才知道,我那精力充沛的妻,去了跳健康舞KEEP-FIT,温尘吐磨灭,未有归意。
  我便觑此空档,把《风流天子艳史》、《李凤姐》、《中国后妃列传》……等翻阅。胸有成竹,得知以何种心理攻势去攫取芳心。
  直至次日妻在什么妙妍雅集午餐例会中演讲,本人风度翩翩地列席时,心中仍萦绕着凤姐音容,真是音容宛在。
  妻在席间向二十八个八婆侃侃而谈:“——婚姻是很简单的一回妻,婚姻是蚌和珍珠,一粒砂无意中走蚌的身体中,蚌不断地付出它底心血,来减少痛苦,终于,便产生了一颗完美的珍珠了!”八婆们鼓掌,妻微笑致意。
  我在心中想:“——终于,那只蚌也被人干掉了。”
  但我也轻轻鼓掌,向妻投以欣赏的目光,我是一个多么完美的丈夫。
  晚上,妻在枕边向我长篇大论:
  “我旧同学CANDY,自加拿大回来,CANDY,记得吗?她想长住。她是读PR的,香港适合她啦。不过,糟的是她可能有BB。她很羡慕我呢,一个仔一个女,你生意不错,家中事无大小本人一手搅掂,你有不满意吗?你要求呀。……喂。你昨晚好象梦呓——”
  “老婆,我也需要一个开口说话的机会呀。”
  然后我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说:“我要五千元。”
  趁她不觉,马上补充:“上次提了五千元是买礼物的,今次要做人情。”
  “谁结婚?阿史?”
  “不。是贺甩毛张离婚。”
  “哦——”她稍顿,不虞其他:
  “他俩也离婚了。不过我一直赞张太精明,她什么都写自己的名。听说她很有良心,要了间楼,把雪柜留给老公;要了架车,把HIFI留给老公;要了个仔,把电脑留老公;要了首饰,把股票留给老公……女人都心软的,不忍男人空手无依。”
  我听了,不为所动,——这简直便是变相的温和的恐吓。哼,有什么要紧,可以从头来过。
  翌晚去参加甩毛张的离婚派对,他们六人十年如一日地谈女人经,把胭脂马品评,人人都阅历甚丰,有时我也虚构一二,未几即被识破,他们给我改花名:“玻璃鞋”——一到十二点便要回巢去了。
  但,嘿嘿,从今晚以后他们都不能再损我了,我已有了新“女友”。
  起了个大清早,乘搭最早的地铁,时光倒流至我新“女友”之年代,只见凤姐倚栏独坐,双目红肿,咦!有点不对头。——难道只两三天,情节便进展至第五十六页?
  呜呼,形势不妙,凶多吉少。
  我跟她招呼,她认得我,泫然的凤目一睐,叫我好生爱怜。我花了点唇舌,遵从史泰龙的教导,勇敢直率坦白真挚地表达了对她的倾慕——真奏效,看来古今中外的女人都有这个通病,便是爱听甜言蜜语,不分真假。但,我可是真的。我是得一知己,死而无憾。
  凤姐带点娇羞,含蓄地告诉我:“——他是皇帝。我见过他的玉玺。”糟了!
  “呜——”凤姐一时悲从中来:“你走了后,他来过。我——我已经是他的人了。他今早回京去。”
  “唉!注定的,这是天意。”
  “他说过给我做皇后!”
  “你不要信他,这些狗杂种皇帝,一个个都是大嫖客,他们浪费纳税人的金钱到处去玩女人——”
  “呜——”凤姐委婉哀恸,扑到我身上来:“相公,如今我怎么办?你要为我做主。呜——不如我死掉好了!”
  她做势要跳井撞墙之类,不过也不太积极,好等我有捉住她的时间。
  我捉住她。
  “相公,我的心很乱……”哗!想不到她一放电,我的心更乱,不知自何处冒涌的热血,沸腾了。我把头一昂,像个革命烈士:“你不要怕!你的痛苦即是我的痛苦!我谭冠文是君子。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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