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大桥的项目直到次年七月份省里才批下来。今天县委常委开会,专题研究施工队的问题。目前有省桥梁公司、铁道部某工程公司、枣园建筑公司等三家单位在争这个工程。省桥梁公司是专搞桥梁的,资质最好。铁道那家公司也可以,他们的长处是施工设备先进些。最差的是枣园公司,只是一家村办企业。但他们有天时地利,桥的两头都是枣园村的地盘。
枣园建筑公司的老总陈大友,外号陈天王,干了多年的建筑包工头,先富了起来。前几年,上面号召共产党员要做致富的带头人,可枣园村的党员没有一个人带头富起来。陈天王富了却不是党员。组织上就培养他人了党,担任枣园村党支部书记。他便把自己的建筑队挂上了枣园村的牌子,自己出任经理。上面认为这是献出小家为大家的好样板,还专门宣传过一阵子。外地还有人来学过经验。
刘先生毕竟是掏钱的人,就希望自己负责城北大桥工程招标,结果县里把这事儿争取过来了。说是有县委、政府的领导,这个工程是一定能搞好的。县政府就此研究过多次了,今天正式提交常委会议决定。
王副县长为主汇报县政府的研究意见,倾向于由枣园建筑公司承建,说这也是一个很大的劳务项目,让外地来搞太可惜了,不要肥水落了外人田。至于技术把关,可以采取技术单项承包的办法解决。
讨论起来,意见分歧很大。关隐达发言说:“这个工程是刘先生为主投资的。像这类工程的建设方式,国外通常采用bot方式,从投资到建设,全部由投资商负责,建好之后,投资商按合同经营一段,再无偿交付给当地政府。目前国内有些地方也开始尝试借鉴这种方式。我认为这种方式很好。”
关隐达发言时,王永坦就冷笑了一下。一年前他的侄子与同伙都被法办了。三秀才又是强xx罪,又是流氓团伙头子,被判了二十年徒刑,其他几个人被判了十几年不等。王永坦嘴上不说什么,私下却是耿耿于怀。他的老婆很伤心,还哭过几场。他倒不那么伤心,只是觉得关隐达不给他面子。
因当地讲b是句痞话,指女性某个部位。待关隐达讲完,王永坦就开玩笑一样说:“关书记是读书人,知道的洋玩意儿蛮多。你讲的什么b方式,我是不懂。我觉得我们现在讨论这个问题有个前提,就是这个工程由县委、政府统一指挥来搞。这是早就定了的。还有,工程的地盘在枣园,不让他们搞,这施工环境就难说。当然我相信关书记有办法,那么多公安干警总要有事干嘛。”
王永坦这话明显带有戏弄和挑衅的意思。但他那表情有意笑嘻嘻的,叫关隐达不好怎么说。关隐达想这是无赖的做法,也就不想同他在这种场面上顶起来,便有意装糊涂,嘿嘿笑了一下。他心里另有一番安慰。他到黎南不到两年,在下面干部中的威信可算是树立起来了。对三秀才的处理,又使他在一般老百姓那里有了很好的口碑。王永坦的形象却一天比一天狼狈。
因为这事的基调早就定了下来,所以与会者虽然同意关隐达的看法,最后定的时候,还是决定让枣园建筑公司来干。关隐达仍是担心这工程枣园搞不好,会后同周书记个别扯了一下。周书记沉吟片刻,说:“永坦同志抓过多年交通和建筑工作,很有经验。只要加强领导,不会有问题吧。”
反正也定了,关隐达就不多说了。
不久,发生了一桩很棘手的案子。县五金公司同北京一家公司做生意,被北京人骗了六百万块钱。这事发生一年多了,五金公司北上多次,那家公司只是耍赖。万不得已,最近五金公司派人同公安局的一道再次北上,将他们老总骗到宾馆,作为人质带了回来。这老总姓邱,不知有多大后台。人还在路上,有关方面电话早到县里了。电话是北京、省里、地区一级一级打下来的,说经济案件还是要用经济的手段来解决。
关隐达琢磨这话,很有问题。这是什么屁话?经济犯罪也是经济案件,难道就不可以用法律手段处理?那么大的干部,居然讲出这种违背常识的话来。可上面电话打得很紧,反复强调这个指示。他便咀嚼出些味道来。上面讲话有无毛病都是次要问题,你只要领会内涵就行了。这话的内涵就是两个字:放人!
地委宋书记的电话是周书记亲自接的。周书记就找关隐达说这事。关隐达一听就有火。说:“五金公司和公安局北上前同我汇报过。我想这么办在方法上是简单了些,但对付这种流氓无赖,这也是惟一有效的办法。现在人都还在火车上,要放人的圣旨就来了。人是好放,向五金公司职工就不好交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