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的孩童时代很少有娱乐活动,最高兴的是就是过年正月里,到大爷爷家缠着他给我们叨古(讲古代的故事)。缠的烦了,他就会给你叨上一段。有时候还会出谜语让我们猜(我们小孩叫但瞎话),至今记得有:一间房黑洞洞,每天起来刮大风(风箱);铜头铁把,猜不着打你十下(梨);南边来了一群鹅,噼里啪啦下了河(饺子);南边来了一个牛,腆着肚,抹着油(烙饼的锅);一个老头活了九十九,临死让人扭断手(抹布);千条线,万条线,掉到河里看不见(雨)等等。 有时候大爷爷还会对急的抓耳挠腮想听叨古的我们提条件,逗我们说不给他好吃的就不给叨古。虽然大家都十分不情愿,但大爷爷每次叨古都会留一个让人欲罢不能的扣,小伙伴们个个心里都像猫抓似的,急切的想知道后面到底咋回事了,于是都极不情愿的用小手把拜年挣来的糖果、花生、瓜子、大豆,还有一分、二分的钢都掏出来,规规矩矩放在大爷爷面前的碗里。这时候大爷爷才会慢悠悠的清清嗓子,接着上次的故事叨起来。当然,最后那些我们极不情愿掏出来的好东西,大爷爷也会完璧归赵,乐的我们又蹦又跳。 (五) 大爷爷的西下房实在太小了,炕上坐上三五个人就没有地方了。每逢正月大爷爷叨古说书的时候,得早早去才能在烧的热乎乎的炕上占个地方,常常是炕上坐满了人,地下甚至院子里有时候也站着听书的人。记得有一次我天不黑就去大爷爷家了,哪知还是去晚了,炕上早已没有地方了,凭着我个小灵活,硬是挤上了炕,坐在二奶奶旁边(大爷爷的亲家,刘玉梅的姥姥)。刚坐好,大爷爷放了一个很响的屁,他不慌不忙对二奶奶说:“亲家,你可莫成色死了”。二奶奶连忙辩解:“不是我放的”。大爷爷指着我说:“不信问问稳柱子(我的小名),这孩子不瞎说”。我还没有明白咋回事,看大爷爷问我,就下意识的点点头。大爷爷说:“看看,孩子都闻见味了,还不承认”。其实大家都知道是大爷爷放屁看别人,实际就是他放的,这是故意逗二奶奶的,大伙哄堂大笑。二奶奶更是笑出了眼泪,趴在炕上起不了身。大爷爷对我眨眨眼,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逃脱了惩罚一样,露出一脸得意的“坏”笑,一脸童真。。。。。。 由于听书的人实在太多了,大爷爷家放不下,就常常挪到别人家去说书,记得去的最多的刘美爷爷家,他们家3间大正房,只有他们老两口住。一条大炕老早就烧的热乎乎的,能坐好多人,地下和堂屋也能站不少人。刘美爷爷老两口早早把供应的自己舍不得吃的红糖放到杯子里,烧好开水,等大爷爷说书累了歇着的时候解渴。还把在西合营镇上班的儿子给他们买的点心、红枣、花生等,放到大爷爷面前的盘子里,让大爷爷饿了搬搬饥(吃)。这就是大爷爷这一个晚上的“工资”。(顺便说一句,几十年来大爷爷给村里人说书叨古从来没有收取过一分钱)。 那年我已经10岁了,上小学三年级。那天是正月十五,我去晚了,家里没有地方,只好站在屋檐下听。那天大爷爷说的是《十二寡妇征西》(《杨门女将》),这本书从大年初二就开始说,今天是大结局了。那天大爷爷唱的格外卖力,格外好,一直唱到过了12点才结束。站在院子里的我,虽然早已冻得不行了,但还是坚持听到了大爷爷唱出“歇歇喘喘下回听”的结束语才离开。 天空中洋洋洒洒的飘落着瑞雪,各家门前的大红灯笼依然高高的挂着,照亮了山村祥和的夜空。 (六) 谁知风云突变,大爷爷叨古说书是事情不知怎么让“上头”知道了,说他宣传封建迷信,要在村里开他的批斗会。批斗会上,大爷爷据理力争,说呼家将满门忠烈,杨家将忠心报国,哪封建哪迷信了?想批斗他的人见讲不过他,就想动手,一向好脾气的大爷爷火气上来了,抡起带着布套心爱的手电筒向那人挥去,那人急忙闪躲,手电筒掉落在地上。大伙借着拉架的功夫,把大爷爷送出大队院,批斗会一哄而散。 (七) 改革开放后,大爷爷焕发了艺术青春。我记得有两次演出印象比较深刻。一次演出是在村里刚落成的大队部三间掏空的会议室进行的。与大爷爷一起联袂演出的,还有涿鹿县三里棚乡杨家湖村(原归蔚县管辖)的西河大鼓老艺人杨贵爷爷,一共演出了3天9场,盛况空前,十里八乡的听众向赶集一样纷纷来听书。还有一次是乡里领导来村为党员讲党课,期间邀请大爷爷这位老党员表演,我父亲张和司鼓,大爷爷自弹自唱。当时还录了音,在张家窑乡广播站播放,受到好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