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羽贯小姐喝啤酒像喝水一样。
有个词叫做“鲸饮”,正是一名美人肚子里有一头鲸鱼的意趣。我像欣赏高超的武艺一般,观赏她咕嘟咕嘟将啤酒喝光。她的搭挡樋口先生似乎没她那么会喝酒,只见他珍惜地摇晃酒杯,颇感兴趣般看着羽贯小姐把啤酒解决掉。
羽贯小姐的职业是牙科助理,但樋口先生做哪一行就不知道了。
因为他说了一句令人费解的话。
“我在当天狗(注:日本传说中栖息于深山的一种妖怪。红脸高鼻,背有羽翼,具有神力,能够飞翔)。”
“嗯,也差不多了啦。”
羽贯小姐也没有加以否定。
“幸好你遇到我们。东堂那家伙不是好东西。”
刚才的事她似乎比我还生气。
我倒是觉得东堂先生十分可怜。他好心地告诉我那么有趣的典故杂学和了不起的人生哲理,更重要的是,他还请我喝酒。再加上,东堂先生赌上人生经营的锦鲤中心被毁,正面临重大危机,今晚对他而言可说是在黑暗中摸索的一夜。考虑到他的立场,只不过是被摸一、两个Rx房,嗯,Rx房是只有两个啦,但无论如何,为何我如此没度量,不能心平气和地当作没事呢?
“东堂先生一定很痛苦。我对他太无情了。”
“有什么关系,你应该要对他更无情才对!”
“可是东堂先生很照顾我。”
“你不是才刚认识他吗?”
“可是他和我分享了很棒的人生哲理,我想他一定不是坏人。”
“好了好了,你冷静点,先喝再说吧。我请客!”
羽贯小姐帮我点了啤酒。
“人生大道理那种东西,稍微有点年纪的老头谁都会说。”
她说:“就连樋口也办得到吧?”
“很难讲,不知道耶,再说我也不想说。”
樋口先生闪烁其词。
我说起锦鲤中心被毁的事,羽贯小姐微微皱起眉头。
“那倒真是遗憾。”
“搞不好会去跳鸭川喔。”樋口先生说。
“你很烦唉,再说,那人有那么纤细吗!”
“可是生意失败不是一件小事啊,就算表面上装得像平日一样快活,搞不好心里打算把今晚当作最后一夜。”
“樋口,你干嘛说这种讨人厌的话啊!”
羽贯小姐喝光了啤酒。
“啊啊,真不舒服。我想换个地方,樋口,你有钱吗?”
“哪来的钱啊,这个年头。”
“那就找个地方混进去吧。”
“赞成。转移阵地吧。”
“我们现在要到别处去,你要不要一起来?”
羽贯小姐瞅着我的脸看。“有人作伴比较放心吧。”
“请让我一起去。”
“可不能相信我们喔,我们也是来路不明的人喔。”
樋口先生正色给我忠告。
“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接着羽贯小姐潇洒地撩一撩头发,站起身来。
◎
穿过窄小的铁门,来到紧贴着大楼后方的紧急逃生梯,下面是一片陌生纷杂的风景。
低矮的住商混合大楼形成凹凹凸凸的影子,从南到北连成长长的一片,当中处处可见霓虹灯和路灯光芒。烧肉店巨大的灯饰在大楼的屋顶上闪烁。电线有如网子般覆盖在这些建筑之上。还以为这是一片欢乐城,却见如离岛般的民宅晾衣台悄然出现,看起来有如秘密基地。眼前横向细长的迷濛光带,应该就是南北延伸的先斗町吧。这小小的街景,仿佛是被塞进木屋町与先斗町之间的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