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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万年铺盖上起起卧卧,度过了一年之中最短的冬至白天。
带着鼻音的学弟通知我,原本预定在当晚举行的社团尾牙停办了。“你怎么没来看我!”我生气地骂道,结果学弟一句“现在根本不是探病的时候”,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他说起路上因流行感冒变得有多冷清。
“学长,你也看一下电视好不好。”
我在万年铺盖上坐起来,把棉被披在肩上,打开电视,转到京都电视台频道。
感冒之神赶走了在街上张狂的圣诞气氛,攻占了主角宝座。电视台卯起来不停播报感冒特集,教导种种早已对我无用武之地的感冒预防方法。圣诞夜前夕,本应热闹滚滚的街上,正惨遭感冒之神蹂躏。我不禁叫好。反正我本就得独自孤单地忍受感冒的折磨,无法欢庆圣诞之夜。那些想到街上寻欢作乐的下流之辈,最好是一个个被感冒之神踹回家里蹲着。
“这波感冒实在有够厉害,简直跟西班牙流感有拚。”
街头过于空旷寂寥的情景,连我也感到吃惊。
电视里的外景记者戴着夸张的口罩,站在四条河原町的十字路口,叫着:“请看!行人竟然少到这个地步!”街上几乎空无一人,车子也很少,路过的京都市公车宛如空无一物的箱子。街上为了圣诞节装饰得金碧辉煌,反而更凸显了无人的萧瑟,甚至显得诡异。简直是一座鬼城。
记者以一副在世界大战后寻找生还者的模样在街上徘徊,一看到行人便上前访问。问着问着,摄影机捕捉到一个大步前行的黑发少女。我不由得爬出万年铺盖,紧黏住电视不放。
“你连口罩都没戴,好像很健康的样子,请问你有什么预防感冒的秘诀吗?”记者问。
“没有……硬要说的话,就是感冒之神讨厌我。”
“你为什么说得这么悲伤呢?”
“因为只有我一个人被排挤了……”
我心仪的黑发少女对着镜头,落寞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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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搭京阪电车回来。乘客只有寥寥数名。
我在电车的摇晃中思忖。
这一阵子都没有看到学长。我开始怀疑学长是不是出事了。在这之前,我们每隔几天就会因奇遇而相逢,这么久没见面是绝无仅有的事。我很担心。学长该不会是感冒发高烧,一个人病倒了?那可是大事一件。就像内裤大头目、学园祭事务局长、樋口先生和千岁屋老板告诉我的,在我不知情的时候,学长在各方面都极其活跃,如此活跃的人要是感冒被困在宿舍里一定很痛苦。学长是个非常亲切、充满爱的人,所以才会为了我而舍命争取图画书、与我共同演出,在各方面对我极尽照顾之能事。我一定要报恩!——我如此下定决心。
我想顺路去逛逛峨眉书房,便在京阪四条车站下车,爬上楼梯来到四条大桥的东诘,街上安静异常。平常总是人来人往的四条大桥,此刻却只有小猫两三只。原本刺眼的阳光变弱了。从桥上向北看,鸭川尽头的北方天空涌现了不祥的黑云,抚上脸颊的,是温温的、令人不舒服的怪风。
即使来到河原町,也只有风吹过空荡荡的街道。毗连的店面在圣诞饰品装饰下灿然生辉,却几乎没有客人上门。脚步蹒跚地走过的人影,全都带着大大的口罩。
在四条河原町的转角遇到京都电视台的街头采访,我也被采访了。记者好像也感冒了,分手之际,我说“请多保重”,她也对我说“你也要多保重”,然后我们无言地环视街道。我们简直就像站在世界毁灭后的四条河原町。
商店里播放的圣诞旋律被不时刮起的强风风声盖过。风穿过大楼间的夹缝,发出的咻咻声活像巨兽躲在大楼后狂嗥。这些风究竟是从哪里吹来的呢?迎着将我与圣诞节刮得乱七八糟的风,我总算抵达了峨眉书房。
推开玻璃门走进去,所有声音宛如被书吸走一般,旧书店里静悄悄的,暖气暖烘烘的,我总算安心了。一进门,只见门口堆着盒装的美丽全集,如高塔般耸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