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笨拙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支铅笔和一个皱巴巴的信封,记了下来。
“具体多少豌豆呢?”
“两颗,”吉拉德说,“把皮剥掉,然后揉碎了扔一点点到鱼缸里。”
老人把他的建议简略地记录下来,然后把用来记录的旧信封揣回口袋,说:“您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我应该付您多少钱?”
“五镑就够了。”
老人拿出一个很大的钱包,拉开拉链,从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黄色收据里摸索出一张五镑的纸钞。
“一天两颗豌豆,病好不用发愁。”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把钱递给老板。
“如果这个办法没用的话,我这里有鱼类专用泻药——不过如果它能吃下去的话,豌豆屑对它身体更好。”
离开之前,老人在宠物店门口踟蹰了一会儿。阿肯想,他是不是打算对刚才老板信口开河的要价说点什么。
“我知道你要关门了,”老人说,“但我还是想问问——它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比消化不良更严重的问题?”
吉拉德正在整理一棵展示用的橡胶圣诞树,闻言答道:“噢,当然了——肚皮朝上翻着也有可能是细菌感染或者膀胱炎——如果真是那样,那可就活不长了。”
“你必须面对现实,”吉拉德说,“不是每一条鱼都能挺得过去。”
离下一辆公交车来还有二十分钟,所以阿肯决定去超市买点零食。正浏览最新降价的货品时,他注意到冷冻柜前一个弯着腰的灰色身影。
“您好。”阿肯打了个招呼。
老人抬起头来:“你是宠物店的小伙子。”
“给派珀买豌豆呢?”
“是啊,”老人说,“但是种类太多了,我不知道该选哪种好。”
“买有机的吧。”
“那种更好吗?”
“我妈妈给我们买的就是那种。”
阿肯和老人一起离开超市,发现他们要去的方向一样。天下着雨,两个人都没有带伞。
当雨越下越大的时候,老人问阿肯是否愿意去他家看看派珀。他住的那间窄小的低保户房就隔了一条街,而且家里有雨伞可以借给这个年轻人。
去的路上,阿肯问老人:“派珀像那样肚皮朝上已经有多久了?”“差不多三个礼拜了。”老人回答。
戈德温庭3号房里有一股被阿肯认为是上了年纪的人独有的气味。地毯上一沓又一沓高高垒起的报纸堆就像海洋中的一座座孤岛。脏衣服被扔在房间的一角,而另一角堆满了空麦片盒、装鸡蛋的纸盒,还有装冰激凌的塑料盒子,里面的残留物已经发霉了。水槽看上去也是很久没用过了,里面的积水已有些发黑。炉灶上堆满了没洗的锅碗,上面粘着腐坏变质的食物残渣。一个维多利亚式的橱柜被塞在客厅的角落,上面摆满了陶制的塑像,每一个塑像都有一双精致的彩绘眼睛,望着远处。
鱼缸就放在一张栗红色扶手椅旁的茶几上,老人此刻正弯着腰,摸索着用剪刀去剪刚买的那袋豌豆。
“刚才回来的时候它们就解冻了,”他说,“所以我想不如现在就来试试好了。派珀就在这儿,你要是想看看它就过来吧。”
阿肯走到鱼缸前,打开盖子。
“请千万小心,”老人说,“就像我说过的,它病了。”
一条大金鱼浮在水面上,已经开始腐烂了。阿肯伸手轻轻推了推金鱼的尸体。
“它从来没有这么苍白过,”老人开口说道,“不过我估计应该只是因为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