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昆仑略现犹豫,已是时机不再。
时美桥已似飞花一片,自船上纵起,落向彼岸。即使负伤之下,她的身法亦算可观,起落间有似燕子般的轻巧,惊鸿一瞥,投身于姹紫嫣红的无尽红叶。
时美娇以轻灵超异身法,逃得性命,与她随行而来的六名红衣刺客,却是没有她那般幸运。
先者,即在简、方二人大战时美娇的同时,翻天鹞子柳飞扬以及所率领的前船一干武士,早已作了必要支援,刹那间回船包抄,已与来者六人战作一团。
来者六人,仅是时美娇所属飞花堂甄选而出的一时之健,功力皆非寻常,若是单打独斗,柳飞扬等一行,万非其敌,但是后者却占了人数众多的光,再加上地利之便,自予来人心理以极大打击,一经交手,顿感不支,更何况时美娇的临阵败逃,这便一败而不可收拾。
霎时间,六人之中,已有半数为就地解决,其余三人也都负伤不轻。
适当时美娇负伤遁逃,方天星乃得加入阵营,如此一来,更似如虎添翼,即在方天星投入战斗的同时,又有两人当场被劈落倒下,死于非命。
剩下的这个红衣人,右肩已然挂彩,面临着敌人的大举围攻,早已不图活命之想,犹自在作困兽之争。
这人貌相奇特,长颈若鹿。肤色黑黧,身材极是瘦长。所用兵刃竟是一只独脚铜人。
人既奇特,兵刃又怪,他的手脚皆长,一经舞动起来,虎虎生风,整个丈许方圆内外,休想侵入。
只是这般困兽之战的打法,又能持久几何?
猛可里,方天星自空而降,加入战局。长剑挑动之间,铮然作响里,已贴在了对方手中独脚铜人之上。
这人肩上既已挂彩,一径狠力蛮战之后,早已力尽身疲,忽然为方天星长剑贴上,大吃一惊,待要抡动独脚铜人,其势已是不及。
方天星功力何等了得?眼前这一式贴剑,看似无奇,却是妙极。蕴无比劲道于剑势之中,显然具有四两拨千斤之能。
耳听得嗡然一声巨响,对方手上独脚铜人已霍地反崩而起。
力道极是强大,以至于全然无能把持,一时虎口破裂手中独脚铜人脱手而出,呼地直飞冲天而起,扑通坠入池水之中。
红衣人一惊之下,不禁为之一愣。方天星却不容他稍缓须臾,长剑乍翻,闪若疾电,只一下已比在了他的咽喉之上。
这人啊了一声,自付必死无疑,却不知方天星原无杀他之意,长剑猝收,左掌已伺机送出,噗地拍在了对方左面肩上。
这一掌功力不弱,却是无意取他性命。
红衣人只觉得肩上一麻,整个半面身子已为之动弹不得,身子一歪,扑通倒在地上。
一伙人刀剑齐下,待将取他性命,却为方天星长剑架住道:“且慢!”
柳飞扬顿时悟彻,明白了方天星的意思,随即发令道:“绑上!”
众人一外而上,绑了个结实。
虽说是打了个大胜仗,却因为白鹤潭地处绝密的这个机密已为万花飘香所识破,间以时美娇的脱逃,不啻为未来形势之发展,蒙上了一片阴影。
永历皇帝为此极是沮丧,先时的一番游兴,顿时荡然无存,接下来的小白鹤也就不玩了。悔不该没有听从简昆仑的前番暗示警告,差一点性命不保。
经此一来,永历帝乃得进一步悟及当前形势之万般险恶,也了解到,除去清军的兵分多路、大军压境之外,另有一派鬼神不测的神秘江湖黑道组织,时时在自己身边窥伺,亟欲对自己兄妹形成不利,唯乎此,简、方二人的适时来归,实在是难能可贵了。
对于时美娇来说,真正是有生以来从未受过的奇耻大辱,非但自己破例身上挂彩,而且所随行的六名手下,竟然全军覆没,没有一个能够生还……
这个打击,对她来说,岂止是痛心而已,简直很不欲生。
她的出发,乃是受命柳蝶衣的当面口谕。多年以来,从不曾辱命,想不到这一次……
简昆仑的这一剑,虽不曾当场要了她的性命,却使她认清了眼前事实——那即是,永历帝虽然已穷途末路,却也不可轻视。且他身边的一干勇士侠客,俱对他有效死之心,即以简昆仑、方天星而论,自己便不易取胜,首次交接,便险些丧了性命,日后怕是更难接近。脑子里这么想着,时美娇脚下毫不迟疑,连续十来个飞纵,已转向一座幽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