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伸舌冲他一个鬼脸,拨开门栓飞一搬转进门里,连忙把门掩上,暗说我才不理你呢。多尔衮奇道:“做什么,这么鬼祟。”安怕松阳听见,跑过去写了一行字交给多尔衮看,多尔衮见她画画得不错,字却写得甩胳膊抡腿的,很是奇怪,但一想对了,她不习惯用毛笔。见上面写着:“松阳老儿威逼我做他徒弟,我万死不从!!!!”后面连用四个墨汁淋沥的叹号。多尔衮看了嘻笑,心情倒是一松,也没太当一回事,把那纸揉成一团扔了,笑道:“好事儿啊。好,不说这个了,你来猜猜我刚才想了些什么?”
安见他懒懒地侧倚躺在椅背上,脸上除了倦意,还似乎有一点消沉,这是什么意思呢?她不敢乱猜,只得转开话题道:“王爷,我刚刚带着你的赏赐去看了劳亲,他受的是皮肉伤,应该没啥大碍。不过你还记得你赏的是什么吗?”
多尔衮没回答,只是把眼光从远处调回来,散散地看向安。安也不好再卖关子,老老实实地道:“你赏了他一把短刀。”多尔衮下意识地伸手一探腰际,果然是没摸到那把长随身边的刀,脸色顿时凝了一凝,但很快便又垂下眼去:“算了,给了就给了。你还是注意回答我的问题吧。”声音也懒洋洋的,似乎恨不得嘴都别动,喉咙一滚就可以发出声来。
安看了他这样,心里莫名地也有点伤心,心想是不是他分析前因后果后为自己当皇帝的条件不具备而沮丧呢?她不知道这么说出来会不会更打击他,呆呆地回视着他思索着该如何回答好。忽然心中柳暗花明,决定棋行险招。她大力一抚掌慨然道:“不对,我原先想错了。王爷大英雄,好汉子,哪里会与酸文人弱女子一般不出息了。王爷一定是以范老夫子讲的故事为借鉴,制定出了更周密更可行的计划来了。”
安说完,紧张地看着多尔衮的脸色,只见他脸上由阴转晴,转而放声大笑,这才暗暗吐了口气,啧道:“王爷好没意思,连小孩子都拿来捉弄,害我白担心半日。”多尔衮收住笑,长叹了口气,道:“我的孩子没一个像我,反是你却像足我少年时候,现在看来,我喜欢你是有道理的。走,这屋里闷气得很,我们到外面花园里走走。”安微微一撇嘴,娇俏地道:“王爷时过境迁,把自己小的时候想得太厉害了吧,我就不信你能厉害过我,最多也就马比我骑得溜一点,其他却也马马虎虎。”多尔衮自然不会与她计较这个,牵着她的小手往外走去。只是他龙行虎步,苦了被牵着的小小安,只得一溜儿小跑才得跟上。
北地八月的秋夜已是凉浸如水,风吹叶落,别有一种悲凉。安缩了缩脖子想躲到多尔衮身后避风,却被他一把抓回身边坐下,她只得大声抗议,早有机灵的下人取来薄毯给她披上,她这才肯老老实实坐在园中假山最高处。
多尔衮深深呼吸几下,这才说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可以据实告诉我你的情况吗?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才养得出你这么个聪明伶俐的小孩子来。”
多尔衮语气诚恳,不好拒绝,但安自有苦衷,说不出口。她很是为难地看着多尔衮,希望他看在她为难的份上放弃这个话题,因为她不想骗他,也知道这人精明,编出来的来历未必糊得过他。但多尔衮只是拿眼看着她,一点没放弃的意思。两人对了半天,安不敌,只得无奈地道:“这样吧,我的来历说出来匪夷所思,很多东西一时是很难解释得清楚的,王爷听不懂就问,实在听烦了就打断我,但千万别不相信我。我说的句句真实。而且王爷也得答应我一件事,就是你听了也不得说给其他任何人,否则不如现在便一刀杀了我干净。”
多尔衮微微一惊,想不出她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但一想这小姑娘智擒黄大块,笑赢王洛阳,确非一般小孩儿可以比拟的,说不定真有什么匪夷所思的来历。当下伸掌与安一握,道:“放心,对朋友,我言出如山。”当下起身喝道:“所有人等园外伺候,没我吩咐一个不许靠近。”
这个朋友的意义与劳亲口中的朋友份量自是大有不同,这意味着一个成熟汉子对她的认同。安听了心里暖暖的,一扫原先的为难相,抬脸笑对多尔衮道:“王爷,我明白了。”待多尔衮重又坐下,她这才略略思考了一下,细声细气地讲开:“我要说的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见多尔衮一脸惊讶,又斩钉截铁地重复了一句:“是的,很多很多年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