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声夹杂着叹息和抽搐的话语轻轻传进安的耳朵里,“你们去世,我很难过,但是你们死去,我也得了重生。此刻,我是亦喜亦悲啊。”安识得这个声音,这正是宋德雨在说话。仔细搜寻过去,见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七口做得最是齐整的棺材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后面也再没说一句话。很久才有一个手下小心翼翼地过来请他回去休息。可他还是站到最后一个死去的弟兄入殓,这才被人扶着离开。
安望着宋德雨远去的身影,对他“但是你们死去,我也得了重生。”这句话茫然不得其解。她不由得由近往远回忆与宋德雨的交集,又回想别人对她提起过的有关飞鹰盟的事情,忽然手掌一拍,不由自主地道:“有了。”
这宋德雨以前处心积虑为首杀了安大鹰,虽然当时在场诸人可能结成联盟,没给他说出去,但毕竟这是他一段心病,做事说话之际不得不小心谨慎,以免得罪人某一知情人而使事情败露。而死人是最保守得住秘密的人,所以他虽然为失去兄弟而悲哀,但未尝不是大松一口积郁之闷气。一样知情的任意如今也受了他的大好处,当初就是他下手救的阿弟和小蛋,不用挑明,任意也知道该怎么做。这一仗,对宋德雨个人来说,当真是意外之喜。
但是真是意外吗?如果飞鹰盟在已经得到熟悉地形的山贼帮助,可以不必顾虑对手对地形熟悉程度,而多等几天,汇合另外几堂人手的话,结局会不会有所改变?可能还有其他的如果,但所有这一切都已经成为宋德雨心中永不会揭封的秘密,谁又能知道他的所思所想?看在众人眼里的是他拼死拖住几名鞑子武士,不惜遭焚的场景。人心,真是深不可测。宋德雨是好是歹,安决定不管他,叫她难忘的也是他在火光中的视死如归,这一切真金白银,决计假冒不来。或许这七人亡命,还真是上天对宋德雨的眷顾。
回家路上,安着实郁闷,原来还想过到济南拐一遭,现在也没兴趣了。回到王府,先去见多尔衮。到书房见里面已经坐着其他三个人,一脸严肃地似乎在议事。安认出一个是豫亲王多铎,一个是劳亲的亲爹英亲王阿济格,再一个就是老朋友范文程。
多尔衮一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便问了句:“不顺利?”
“怎么可能,勇和的人全歼,飞鹰盟也损失过半,原气大伤,估计几年里面恢复不起来。”
多尔衮深视着安,心里已经明白她的所思所虑,边不再继续,换了话题:“劳亲妈妈他们都已经搬过来了,她很想着见你呢。”
安撅着嘴看范文程一眼,道:“那皇上和太后也搬来了吗?好快啊。”眼睛一亮,与多尔衮一对视,两人心照不宣。
多铎不由发问:“你怎么知道皇上他们也来了?”
安胸有成竹地道:“别人已经在怀疑我们王爷想在北京占山为王,如果王爷的家眷早早搬来了,而皇帝还没来,那更坐实了人家的猜疑,我们王爷怎么会轻易授人以柄?”
多铎笑道:“小军师的确厉害,等开春我下江南,你与我一起去,帮我一起决策。”
安一口拒绝:“老祖宗规矩,妇人不得干政。”如果没发生天子山那件事,她可能还会有兴趣,但如今她决定“改邪归正”,怎么可以又操屠刀。
多铎不依,道:“你不可以只帮你们王爷不帮我,帮我就是帮助你们王爷,你们王爷不会不让你帮我。到是我帮你安排一队卫士,让你这小军师做得风风光光的。”
安依然摇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忙对多铎道:“对了,豫王爷你下江南的时候千万帮我一个忙,我在济南郊外有座下棋赢来的家产,还有在南京长江北面有个好朋友的家,我明儿画张地形图给你,你千万帮我照看着点。”
没等多铎回答,阿济格插话道:“小小一个家业即使毁了也没关系,回头找豫王敲竹杠成倍索赔。”
安话一说开,人轻松了点,笑道:“不少呢,大名府郊外也可以数一数二了。要赔的话,不把豫王爷吓得不敢回京城。”
多铎道:“那你就更有理由跟我下江南了,你自己的东西得自己去护着。”
安给他一个鬼脸:“不,我请我们王爷给你下死命令,看你做不做到。”
多尔衮笑骂道:“越来越顽皮,当心让范先生看着笑话。赶紧回去修整一下,我们吃了饭我带你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