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的餐桌上,永远只有我们母子两人,这种情形数十年如一日,一点变化也没有,我也早就习以为常。因为新住家的周围还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物,所以早晨的阳光能毫无阻碍地照射在餐桌上。这一天我一边吃妈妈做的早餐,一边看电视上的早晨新闻。电视里正在播报的一则新闻,叙述一位前任的警备军人逃出北韩二十二号政治犯收容所,经过中国,逃到南韩的事迹。此人受到日本非官方组织的邀请,日前来到了日本。
这个人名叫徐光铁,据他描述,二十二号收容所像个囚犯村一样,容纳了五万名政治犯,是北韩最大、最糟糕的监狱。根据徐光铁的说法,二十二号收容所里有拷问刑具,也有营业单位和简单的墓园,一旦被关进那里,永远也没有被释放出去的可能,就算是死了,也会被埋藏在那里,连尸体都无法离开那个收容所。
徐先生还说:因为食物短缺,二十二号收容所里的人只好嚼树根过活。另外,那里有几千个因为病重,而无法撑过冬天的人;也有几千个因为身体虚弱,受不了寒冬而冷死的人;还有几千个人是饿死的。徐先生剪了一个五分头,有一点胖,从体格看起来像是个柔道家。
吃过早餐,我就出门,搭电梯下楼,然后快步走到和泉多摩川的车站,先搭小田急电车,再换都营新宿线,去公司所在的大手町上班。我在办公桌前忙了一整天,正想准时下班的时候,服务台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是有人在一楼大厅等我。
因为我并没有和任何人约定见面,也想不出有什么人会突然跑来找我,便带着满肚子的疑惑,来到一楼的大厅。我先去询问处,说明自己就是浦上,询问处的服务小姐立刻伸出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指着沙发那边。当我转头看向那个方向时,一位坐在靠玻璃墙沙发上的男子正好站起来。我朝他走去,他也朝我走来,这使得我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我觉得自己像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角色,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当我们靠的更紧时,我看清楚了,这个一边伸出右手,一边接近我的男子,正是今天早上出现在电视新闻里的徐光铁。※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是浦上先生吧?我是从韩国来的徐光铁。”他用有点生硬的日语说着。
“我是浦上,今天早上我在电视新闻里看到你了。你是从收容所里逃出来的吧?可是,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逃离北韩已经五年了,来日本一直是我的梦想。”
“今早从电视里看到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这实在……请问你认识这里的某个人吗?”我问。
“是的。我认识你。”
“我?总之,我们先坐下来再说吧。”
“不行,我没有时间了。我要找的人就是你没错。一九七七年左右,你住在F市,对吧?当时你家的隔壁是一家真锅印刷厂。”
“是的……你怎么知道呢?”
“果然是你没错。你给人的印象确实如老马形容的那样,我很高兴能够见到你。今天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把这个东西交给你。”徐先生说着,递给我一封有咖啡色污渍的厚厚信件。信封很老旧了,里面大概有多张信纸,因此显得鼓鼓的。
“这封信是谁写的?”
信封的正面和背面都没有写字。
“马平吉写的。这封信是他五年前交给我的。”
“五年前……”
他的话让我本能地生出一股不祥的感觉。
“我的日语就是他教的。我带着这封信,拼着老命越过国境,终于逃离了那个地方。非常抱歉,信有点被泥土弄脏了。”
“啊,这没有什么……”
我看着信封说,心想这封信也是经历了千辛万苦,才到达我手中的。
“非常抱歉,我没有时间和你多说话,我非走不可了。我是偷偷跑出来找你的。这封信我一直没有开封,是老马的意思。如果你发现信里有应该公开的重要情报时,请你告诉‘逃离北韩支援会’的人好吗?今天晚上我住在赤坂F饭店,不过我不能给你我饭店的房号,如果你有事找我,可以直接打到饭店,然后再报上我的名字,总机就会把电话转给我。记住我的名字是双人‘徐’,会发‘光’的‘铁’。好了,浦上先生,我真的该走了,请你多加保重了。另外,我也要替老马祝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