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见是一条黑珠儿线与金线捻成的绦子,下面串着一把小巧玲珑的钥匙,忽然心中一动,若有所失地道:“你不声不响地离开他,为什么还要叫他记着你?”
任意茫然道:“如果他要忘记我,就有一百把金锁又有什么用呢?算了,既然走了,也别拖泥带水。安,以后我会来找你。”
安一把抓过金锁道:“不要带走,王爷我不管,起码他戴着我可以睹物思人。”
任意低头不语,在微明的晨曦中犹如一朵将放未放的莲。安忽然想起道:“汪洋怎么办?他在小院外等了你三天三夜。”
任意一叹道:“等我的人还少吗?我自己都顾不过来,哪有力气管他们?安,我走了,你照顾好王爷,嗯,你自己也保重。”安心想,还是把王爷放在前面,顺便才捎上我的。原来男女感情居然可以发展得那么快,而且可以让人见色忘友。奇怪了。
才见任意离开,就听见外面大喇嘛轻轻唤了声:“安,出来,师傅有事找你。”
安忙披衣出去,见师傅看着任意离开的方向道:“我错估了她。没想到她一小女子如此拿得起放得下。不过她那几把迷烟放得太霸道,盍府只剩你我和松阳鹤龄四个还醒着,这要来个不怀好意的,可怎么好。他们两个已经各守南北两头了,我管着王爷这儿,你给我窜到天上去,发现什么立刻报我。”
安笑道:“那么复杂干什么,我追上去问她拿解药来不就得了?”
大喇嘛忙止住她:“任姑娘也不容易,现在正伤心,我们还是不去打搅她。况且她下手不重,一个时辰就都可以醒过来了。”
安忍不住抱抱师傅:“师傅,你心肠最好。我与任意姐姐那么好,可就没想到那一层。”
大喇嘛抱起她,笑着往空中一抛,道:“你能知道已经可以啦。上面看仔细一点,这时候可容不得一点差错。”
安嘻笑着道声“明白”,把自己当大风筝似的围着王府打圈。可还是忍不住想到那把金色日锁。既然任意是把之做位信物交给多尔衮,那么庄太后送个绿松石小佛是什么意思,难道也是想说她爱多尔衮吗?天哪,那不是乱了吗?她是太后啊。不过也没什么不可以的,王爷那么能干,太后喜欢他也是应该的。那么她为什么又送花二和尚同样的一尊?她不会一心两用对勇和也有爱意吧?那就复杂了。
又联想到那天在王宫多尔衮知道了花二和尚也有类似的一尊小佛后所做的动作,难道王爷贴身佩着佛像也是因为对庄太后有情?看他以前一叠声地赞美庄太后知情达礼,收到佛像后又忙着把他们母子迎到北京,这其中除了自己政治前途考虑,难道真的掺了感情?所以才会在知道花二和尚的佛像后会那么生气,是因为吃醋?如果是那样的话,这就很容易解释了,怪不得庄太后知道多尔衮扔掉佛像后会那么沉不住气,连着追问多铎原因。原来是底牌被揭穿了,她知道再利用不了王爷,在为后事惶惶不安呢。
但为什么那天她听了《长恨歌》会黯然伤神?不会是她也是真的喜欢着多尔衮吧?这就矛盾了,既然喜欢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人家?估计在儿子与多尔衮之间,她最终还是偏爱儿子一点,所以不得不放任自己的感情变质。呀,这么说,她也是不容易的了。为了儿子而摧毁自己的感情,她心里一定很难受,很苦。
但多尔衮想的应该不是这样的吧?他一定是很有受骗上当的感觉的。在盛怒之下他控制住自己不喜怒形于色,那是他的本事,不过怎么会一下就和任意打到一片了呢?难道他是在制造那么个另有所爱的假象来刺激庄太后?看庄太后的表现是真被刺激到了,那么任意呢?她说她这几天一直接触不到多尔衮的心,难道就是因为多尔衮压根就没真心待她?这对任意就太不公平了。说什么都不可以。安想到这儿,恨不得跳下去抓起多尔衮责问。
但清凉的晨风让她清醒过来。多尔衮自己正恨着吃庄太后闷亏的时候,问他去讨任意的公道,可能效果适得其反。不如慢慢看时机而定。但安想,我可不是重色轻友的人,我和任意是生死之交,是断断不可以看着她吃亏的。王爷虽然对我好,但我还是要有自己的原则的。想到这儿,忽然觉得自己还是不错的。
所以当全宅人从迷药中清醒,开始新的一天生活时,安以一种全新的角度来看多尔衮了:原来睿智的王爷也有着人道儿的时候。这形象似乎要比原来刀剑不入的时候更可亲一点。所以在听大喇嘛给多尔衮汇报这三天事情的时候,她一直笑咪咪地看看师傅,看看多尔衮,觉得人心其实是多么值得探究啊,不知道师傅有什么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