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洛阳不知怎么听到了,从棋局里抬起迷茫的眼睛,责备道:“你又说粗口,我说了你多少次了。”
花春花忙满脸堆笑地只说:“哟,一激动又忘了,以后不会啦。师哥,张开嘴再吃一片牛肉。”说话声调象是哄小孩一样。
安自从时空隧道出来后就一直没见过这么直接表达的夫妻,忍不住道:“花大姐,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花春花粉脸一红,娇媚地看了王洛阳一眼,笑而不言。
宋德雨看这么下去她们会一直纠缠于他和素馨的事,便有意转开话题,轻咳了声道:“安姑娘前次在天子山犯险相救,我至今还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去救己方之人,却对我大施援手。还有这封告密信,我也至今想不出是谁所写。天子山一战我现在想来,处处透着诡密,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这一切,安姑娘可知?”
安知道宋德雨一定心中起疑,这一切都出自她的安排,但她怎么可以说呢。只得笑道:“宋盟主那天大义凛然,舍生忘死,让人好生感动,这样的好汉不救还能救谁?我只是对人不对事,宋盟主也请替我保密,说出去的话我回去后会很难做人。”其实她并不怕宋德雨说出去,但叫他保密的话一说,却在宋德雨心中消除了对她的怀疑,本来宋德雨一直因安的出手相救而在检讨这事究竟是不是做错,杀的对手究竟是谁,会不会是中了人的圈套。
花春花却在边上插话道:“不对,即使是对人不对事,如果安妹妹是满人的话,一定不会那么做。安妹妹,你是不是象老话说的,身在曹营心在汉?如果是那样的话,得,你也别回去了,我们一起帮史尚书守卫扬州城,你身手好,脑筋更好,一定比我有力得多。”这话正是宋德雨想问,但碍于身份不便直问,正准备迂回相探的问题。
安心想,他们刚才会谈时候她偷听到的也是扬州而不是宿迁,难道他们真正的守防点是扬州?但她知道此时如果探口风的话,别人没事,宋德雨一定起疑心。于是道:“花大姐,这是不可能的。原因我刚才已经在那边说过了。我看这场战争与看李自成打大明一般无异,这一点与我不能理解你们的立场一样,你们也未必理解我的立场。所以我会救宋盟主,那是因为我们之间没有民族仇恨在里面,纯是因为仰慕其之英雄豪气,见不得这样的人死。至于我帮满清的摄政王爷,那是纯粹因为我与他的私交。你们说,我怎么会忍心看着我父亲和哥哥一样的人失败?换成是你,你会不会做出大义灭亲之类的事来?何况就王爷的立场而言,他是为他的民族谋利,是他满清的好汉,连宋盟主这样我与之不相干的人我都可以因为他是英雄而出手,你们说,我会不向着我们王爷?我知道你们今天来就是为劝我脱离王爷的,我就在这儿明确说一句,那是不可能的。”
花春花听了满脸失望,连王洛阳也放下棋子看着安沉思。宋德雨若有所思地盯着安看了半天,这才把酒杯一一斟满,叹口气道:“不得不说,安姑娘你说的有你的道理。这样的话,我也不勉强,来,来,干了这杯。这酒一是敬你救我性命,二是敬你为人的义气,但是我宋德雨不能因为这些就与你成为朋友,你既然立定要帮助满清,我也只能与你划清界限。这杯下去,你我便是陌路,以后在疆场遇见,我当对你毫不留情。”
安还没反应过来,却见王洛阳也抓起一个酒杯,严肃而郑重地道:“安,你我应算是好友,但我是汉人,不能昧着良心看着自己兄弟姐妹被满人屠杀而依然与帮助满人的你做朋友。我也与你干了这杯,走出这间酒店,从今以后你我的厮杀就从棋盘转移到战场。不过我还是会保留我欠你的两个承诺,你随时可以要回。”
花春花看看丈夫,又看看安,犹豫了一会儿,也毅然抓起酒杯道:“安妹妹,我听我师哥的。喝了这杯,以后我就不认你做妹妹啦,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们各走各的。”
素馨不响,但也站起来,抓了杯酒在手里。
安默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今天东拉西扯一直想避开的场面最终还是血淋淋地摊在她面前,失去宋德雨的友谊倒无所谓,真失去花春花与王洛阳的友谊也是最多难过一阵,但这让她更深切地了解到,在帮助多尔衮的时候必须要作出选择,非此即彼,没有中间路线,没有两不相帮那么回事,更没有两头交好那么回事。她知道这杯酒喝下去的份量,这杯下去,以后她就被视为与广大汉人为敌了,即使她走中间路线也没用。
她看到门口,窗口已经有人围上来,有明朝的官兵,也有江湖好汉。在这小屋里人腾挪不开,事不宜迟了,再不作决断她将无退路可走。她一把拿起酒杯,咬了半天嘴唇才道:“不管你们怎么样,我的态度一如既往。”说完与他们一一碰杯,大家一起仰头喝下。
宋德雨一放下酒杯,立即手按剑柄,喝道:“安姑娘,恕我们不客气了。”说完拔剑就刺。外面的人见他动手,也一起涌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