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问题让人头疼。胡阿姨的眼睛不好,看谱子很费劲,老年人学东西本来就不容易,眼睛的问题让她难上加难。教她的朋友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我跟她说不要有负担,胡阿姨即使只把那一本“小汤l”(钢琴入门教材)弹完,也足够伟大了。
我第二次去胡阿姨家,是去收钢琴的第一期余款。这回我见到了胡阿姨的女儿。当初看到她那个牢笼似的房间时,我感觉自己来到了“生化危机”的现场,如今看来,一切都是我多余的想象。胡阿姨的女儿十分乖巧,像一只猫一样。
她留了一头蓬松的短发,穿着依旧孩子气的、带蕾丝边的连衣裙,洗得十分干净。在父母心里,无论孩子变成什么样,都依然是那个宝贝,只是胡阿姨的孩子从14岁起就不再长大,甚至走向失常,像那些还没盛开就凋零的花一样,让人惋惜。
胡阿姨喊她小名阿妹,让她拿水果给我吃。她一会儿给我拿来一串香蕉,一会儿给我拿来几个苹果,然后又是几个橙子。不知道是没记住还是太好客,她几乎把家里的水果都拿了过来。
我看胡阿姨一直忙忙碌碌,估计还没来得及教女儿弹琴。她没法像其他老年人一样,可以从容地支配时间,学习琴棋书画。我说:“胡阿姨,去弹一下钢琴吧,让我也听听。”
胡阿姨拍拍脑袋说:“是哦,让岑老师教一下。”她拉着阿妹坐到钢琴旁,虽然弹琴的动作很生硬,但胡阿姨已经可以弹出一些简单的曲子。然后胡阿姨拖着阿妹的手,一边唱歌,一边帮阿妹把音从键盘上找出来。
随着音乐声响起,我用略显夸张的声音助威呐喊:“好!对!很好!非常好!”阿妹似乎也受到了气氛的感染,变得积极了一点。但她的情绪只能维持5分钟,随着不断地弹错,阿妹开始变得烦躁不安。我隐隐察觉到那股黑色情绪将要爆发。
胡阿姨意识到阿妹的不安,便拉着她的手回了房间,大概过了10分钟才出来。胡阿姨说,阿妹的病反反复复,平时都是学3分钟左右。
听她说完,我说:“胡阿姨啊,这钢琴买得也不容易吧。”胡阿姨说:“还好还好,不过也存了一年的钱。”她说自己每个月有3000多元的退休金,女儿也有低保,生活开销还是够的,但阿妹要经常住院,有时候就有点儿艰难。
第三次去胡阿姨家,是她让我过去收第二期的余款。她知道从我那里过来有20多公里,觉得每次都挺麻烦我的,于是凑齐了钱把第三期的余款也给了我。拿着她递过来的钱,我心里一时有点儿踌躇不定,不过最后还是收下了,毕竟我不是老板。
几个月后,我给她打了一次售后回访电话。她仍记得我的声音,我们各自问好,闲聊了几句。
“胡阿姨,钢琴练得怎么样了?”
“我差不多能教阿妹弹完一首完整的曲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