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山一角,岳家祠堂。
荒凉、萧瑟、破碎,再也没有什么词儿好形容它了。晴天或是月夜,这祠堂经常是山狼野犬盘踞和蝙蝠出没的地方。如果遇到了阴天,就像今夜这种苦雨凄风之夜,恐怕连野犬和蝙蝠对它也会失去兴趣。
祠堂的两扇破门,在风雨中时开时合,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半堵红墙,歪斜在风雨之中。当闪电亮时,可清楚地看见墙上的千疮百孔;不过,总算还没有完全倒下去就是了。
一只秃顶的猫头鹰,正由上面拍翅飞来,发出凄厉的喵呜声,令人毛发耸然。
一个身披玄色油绸雨衣的老者,用快捷的身法,来到了祠堂门口,他双手推开破门,向内张望着。过了一会儿,才闪身而入,用苍老但宏亮的声音,向里面发话道:“铜冠叟践约来迟,请朋友们原谅。”说着合袖一揖。
良久,不见回音。
老者不禁后退了一步,目放异光:
“奇怪,莫非他们会忘记?”
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仍不见任何回音。老者白眉微皱,探名入豹囊之中,取出一管状物,迎风一晃,顿时火燃半尺,室内光华大盛。
一座红木的供案,其上积尘盈寸,十数方灵牌,东倒西歪,上面刻有:
“显妣岳门刘太夫人之灵位”、“显考岳公讳XX官XX神位”……
诸如此类,等等不一。可见这岳氏一族,在先朝确是一个极有声威的望族,但如今子嗣不肖,以至门庭冷落。
供桌上有一对烛盏,其上犹有半截白烛,想是多年久置,色已赤褐。老人费了一刻工夫,才把它燃着了。
他收起了火折子,四下观看了一番,不禁冷冷一笑:
“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说着弯身案下。在供案下,他看见五把发锈的匕首,作梅花状倒插在案底,他口中“哦”了一声,慢慢地伸出了手,把正中的一口匕首拔了下来。
匕首的把柄上,清清楚楚地刻着一个“罗”字。老人不禁喟然长叹了一声,往事把他拉入了回忆之中……
忽然,一阵低沉的笑声,回荡在词堂大殿之内,陡闻之下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老人侧腰腾身,捷似夜鸟穿林,只一闪,已落身壁角,冷叱了声:
“谁?”
那低沉的笑声,尚没有中止,一个矮小的白衣老人已由窗口出现了,这矮老人白衣红履,虽是在泥泞的雨天,身上并不沾半点泥浆。他右手执着一把黑伞,轻轻一点足尖,如同小儿似的已纵上了供桌,再一飘身,落到了地面,嗓音尖细地笑道:“老朋友,真是信人,恕我来迟了!”
黑衣老者不由面色骤变,可是马上又恢复了原状。他微微一笑:
“原来是白雀道兄,老夫恭候多时了!”
白衣矮叟嘻嘻一笑,双手合揖道:“铜冠叟,你放心,今夕何夕,我们不会忘记的,只是……”
他昂首向门外望了望,细眉微展道:“你催命的好朋友们都来啦!”
铜冠叟哈哈一笑:
“我罗化既敢来此,就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白雀翁,你这话可有些欠妥了……”
就在他这句话方一出口的刹那,两扇破门霍地被大力震开,“砰”的一声,震得两壁泥土都为之剥落。
但见眼前人影一闪,一个长身灰衣的比丘老尼,已含笑站在门前。与此同时,左右两扇破窗也发出了一声暴响,木屑飞扬里,出现了一道一俗。
这同时出现的三个怪人,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疾如飞电”,身形一落地,不期然的已和先来的白雀翁,排成了一列。双手合十向铜冠叟一拜,由那老尼发话道:“阿弥陀佛,今夜能与罗施主在此处相会,真是三生有幸,罗施主真君子也!”
铜冠叟面色一寒,随之狂笑了一声:
“好!老朋友们,你们都来了!罗某渴望多时了!”
他边说着话,边把披在身上的一袭雨衣脱了下来。这时,对面四人都不禁面色一怔。
原来,随着铜冠叟的雨衣启处,他们发现这老人背后尚背着一个四五岁大小的男孩.这小孩头上梳着丫角,正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眸子打量着四人。他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也没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