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知人间冷暖(13)

    礼物豆芽菜

    我的母亲曾经对我说，如果做不得一手好菜，将来会被自己的孩子瞧不起。所以，她从小便从外婆那里学得烧一手好菜的本领。每年过春节的时候，我家的餐桌便成了婶婶家们争相参考的对象。

    我和弟弟非常尊敬母亲，倒也不仅仅是因为她能烧得一手好菜，母亲是一个温柔细腻、敏于感受的人。对爱人，对孩子，她是温和而美丽的家庭主妇；对工作，她是工厂里最能干的“三八红旗手”，出色的会计师。可是，唯独对于她自己，母亲是马虎而又健忘的。

    暑假前的一天，母亲又做了一桌好菜，让我和弟弟成了贪吃的“狂徒”。吃客大呼好吃，却不知母亲的辛劳。日夜勤劳的母亲啊，从知道我和弟弟暑假回家的那一刻起，便认认真真地泡起了一脸盆的豆芽菜。菜农天天在门外吆喝，母亲却执意亲自为我们做豆芽菜。“豆芽富含维生素，营养丰富。”母亲总是这样说。

    我想，母亲也是非常爱吃豆芽菜的。也许是外婆以前常给她做豆芽吃吧。说起了豆芽菜，算是我家食谱里的一绝。我至今也搞不明白，那黑黑的豌豆，怎么在母亲的手中一经调弄，就长出了长长的嫩芽，水晶柱一般，煞是迷人眼。我几次问母亲，她是怎么让粗粗笨笨的豌豆，生出这样迷人的芽苗来，母亲总是说：“你不需要知道啊，想吃的时候，妈妈做给你吃就是了。”问多了，反而显出了我的多嘴，遂不再问了。

    我吃着母亲做的豆芽菜长大，吃了18年，由“小豆芽”长成了大姑娘，吃着豆芽菜考上了大学，参加了工作，走过了漫长枯涩的初恋。我却一直没有想过为母亲做一盘豆芽菜。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啊，很多时候并不知道母亲也和自己儿女们一样，也曾有过童年和自己的成长，也同样需要别人的疼爱和关怀。

    过了建军节，母亲的生日快要到了。要送什么给母亲呢？我思来想去，开始着急了。于是，便约了弟弟在街上闲逛。送唇膏吧，有些太俗气了。送披肩吧，又太“那个”了！思前想后，也没想出什么好点子来。后来，弟弟在路边的小摊点看到一个卖豆芽的，弟弟有了灵感，赶忙一拍脑袋：“姐，妈不是最爱豆芽菜吗，送盘豆芽菜得了！”

    我觉得太寒碜了，弟弟却信心百倍地说，没事，没事。于是，我拎着一包豆芽菜期待能给母亲惊喜。

    到家了，锅碗瓢盆，一阵忙活。打开煤气灶，放上油盐葱姜，一盘白白绿绿的豆芽菜新鲜出炉，它被我们端上了饭桌。

    色泽、味道皆不如母亲做得好。然而，母亲却很满足地说：“怎么闻起来这么香呢。”母亲吃菜的表情生动而幸福，差点让我错误地以为，我和弟弟将一盘平凡的豆芽菜烹成了珍馐美味。

    后来，母亲开始吃惊了，她惊异地盯着弟弟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豆芽菜的？”弟弟默然无语，却接着问道：“妈，你知道今天是谁的生日吗？”

    我以为母亲会很欣喜。谁知，她一拍脑袋，歉意地说：“唉！看我最近忙的，你姐姐的生日怎么都给忘了？”

    我和妈妈的生日只差一天，在她的生日里，她又一次把自己给忘了。

    母亲的“水晶鞋”

    很久以前，母亲就希望拥有一双好看的羊皮靴子。“我要细跟的那种，最好是淡淡的黄色，上面镶满了亮亮的钻。”母亲不止一次地对我说。

    难得母亲有这样的雅兴——一种女性对美的追求。美是不灭的梦想，女性对美的追求，是创造生活的动力之源，尤其在母亲这个年纪，这样的雅兴就像公主渴望着自己的水晶鞋……我越发觉得不能忘却她的这个心愿了。

    然而，我该怎么满足呢？一位50多岁的妇人，在一个偏远的小城市里，母亲能找到她理想中的鞋子吗？于是，我陪伴母亲开始寻找她的“水晶鞋”。在我们居住的这个小城市，我们光临了每一家商铺，母亲都没有看到自己理想中的鞋子。“等你出差的时候去给我买吧。”母亲一脸的期待，因为心怀对美的渴望，她的脸颊布满了绯红的颜色。一个礼拜后，我出差去了趟北京，终于在国贸商城为母亲淘来了一双“水晶鞋”。浅浅的淡黄色，散发着一种素朴而优雅的气质，鞋口边上镶了一圈亮晶晶的银钻，软羊皮的质地也很养脚。“真的是好看极了！”母亲迫不及待地把鞋子套在了脚上，“真的是很合适！”母亲端详着手中的鞋子，“你给妈妈办了一件大好事！”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