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可以说,比之患者得到的焦点,同时是父亲与儿子的彼得,更该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即便他的病症没有外化与强化,但是这个角色,既是致儿子患病的父亲,也是被父亲致病的儿子。 「诅咒」的核心,被《父亲》既有的病患与主角这一关系所掩盖,突出得不够细腻,不够强烈,不难理解很多观众在速食后看轻的心态,毕竟《儿子》的清淡疏散,构不成《父亲》的强烈抓力,白白错过了扳回一城的机会。 但即便彼得能够成为不二中心,他也没办法在电影对抑郁症的对焦中,以本身的人格魅力,或者说悲剧色彩,赢得足够多的观影兴奋。 某种程度上,他是一个反讽的核心。不仅跟无数家庭一样,被上一辈折磨出心理阴影,却依然盲目自信地觉得,自己一定会是父母的反面,谁知打骂儿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种悲哀,流淌在太多家庭里,于是电影把对人物的疼惜,生生转化为窒息。 而这样一个角色的存在,无意中也成为父亲或男性群体的集体讽刺。当养家糊口叠加上追逐理想的理由,男主外的传统家庭观念渐渐裂变为缺席家庭看护的借口,甚至更显得男性在面对关爱、陪伴等问题上,过于理直气壮的怠惰与怯懦。 从自视甚高的姿态,到更快凸显出来却也「合情合理」的暴力反应,显出心理素质实际上的相对脆弱,以及对所谓女性职责的过分轻忽。于是前妻与现任更容易体察并表现出来的体恤,强调了男性更情绪化的实质,以及女性对男性这种实质的习惯性偏袒。 可惜这些还能深挖的点,在主创无力招架轻重的处理中,只剩东一榔头的响动,而且在观众对前作的印象以及宣传摘取的焦点里,给模糊掉了。 他们对彼得的不够了解乃至无从了解,就像是彼得他们对尼古拉斯那样。悲剧不可遏制地出现了,可戏外观众,在拉锯中早就失去了对圆满的希冀。集体等待枪响的阵势,何尝不是再次先于彼得们,对角色命运,对电影,提前有了几乎能算不耐烦的判断。 这样看来,两部电影的关系,也像极了《儿子》里的父子关系,即《父亲》在上,《儿子》难免困在心绪里。 泽勒想要通过关注度愈发走高的病例,连接「家庭三部曲」的表达,如今看来,下一部更有步履维艰的可能了。 但回到开篇所说,《儿子》能在国内这个时候上映,哪怕欠缺口碑回馈的票房表现,起码能进一步提高大众对抑郁症的认知和理解,这也是不可忽视的社会价值。 尼古拉斯自残,觉得不是伤害自己,而是释放自己,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得了抑郁症,需要专业援助。彼得他们觉得只要有家人陪伴,只要有肯定和爱,甚至只要提醒是个男子汉,就能把这些负面情绪连根拔起。 没有任何一个人认清事态,即便把一切归咎于父母离婚,也没有带来直面问题根源的机会。最终悲剧的出现,就在于他们依然盲目信奉那些变质的、无效的所谓爱。 春节档的《深海》,可以视为国内观众理解《儿子》的先导。它跟《父亲》一样,通过最后揭晓病情,给超现实寻找根基,引导情感燃放,而更重要的是,它跟《儿子》一块展现了抑郁症的早发——无爱的孩子过早被自己无法明了的病症折磨,但即便有爱,一旦错了,也未必不会引发迷茫低落。 有人说这是消费抑郁症,但这部跟春节档「文不对题」的电影,还是愿意借一场绮梦,寄望一份明光的。不像胡编乱造的《如果声音不记得》,丝毫没有对病患的尊重,那才叫明目张胆的消费。 这些年,我们也有一些不那么热门的电影,试图严肃呈现抑郁症的伤害,但成片的不够完备,错过市场,也错过观众。比如明显的真人电影《六欲天》,和隐晦的动画电影《山海经之再见怪兽》。 由此来看今年第一季度,就有两部态度鲜明的电影,来共同表达抑郁症患者的不被理解,不被重视,多少也是文明的讯号。 也许有一天,这类电影的社会意义不值一提了,这些话题也不再被人投机取巧了,那么到时,总该是要比今天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