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之旅并不都在市区。某日起个大早,去往乡下。换两趟地铁出来,高楼大厦消失殆尽,街旁都是民居。野花芳草翩然摇曳,几乎疑心自己是个熟客,正要去哪一家敲敲门。
如是许久,方在一片寂静中找到小路,上山看书。下山已过午时,这一天很难再安排行程,决定就在附近走走。愿意这样随意,是一两年前做不到的——如今好像确实有了中年人的自觉。 听说有条河,是东京与川崎的分界,就想走到水边去。是日狂风任性,直吹得落樱如雪,秒速远远超过五厘米。台阶一高,又一低,眼前便有大片绿地。简净、空旷,没有额外种树。走近看时,草也薄薄一层,漫然自生,随意开些杂花。主事者画几个长方块,把它们变成足球场、棒球场,就不再多做什么。 年轻人自然聚过来。真有人逆风击球,使它与砂土齐飞。又有人骑一辆蓝绿色的自行车,竭力维持平衡,像一条幼鱼,向晴空碧水游去。河岸近处,植物陡然高起来,蔷薇新梗横遮道路,芒草还是去年枝。河水被芦苇遮掩,不易得见。想看,就要踏进半人高的草岸中。很喜欢水,如是走了两步。同伴示意:异国他乡,不宜立于危墙之下。还是到草矮的地方去吧。 这劝诫者端然也是个稳当人儿了,我在这样的细节里感到一点新奇。眼前有座公路桥,桥墩下修一段白石坝岸。流水清泚,终于见得分明。对岸的草也渐矮,芦中三两人影,各执钓竿。相距这样近,真正搴裳可涉。“这里是首都,那里不是”吗?一只停在此岸的白鹭忽然飞过去。 地势低,宜于仰望。微一抬头,就看见水畔的公园。将河川引到邻近处,设一座矮池,供儿童嬉水。搭座小桥,种点花,许人在树荫下席地而坐。有人扔飞盘,孩子和狗一同去接。中学生放了学,脱下西装外套,挽起袖子去抓鱼。 向来在水岸多思虑。这天被中年感击中。又居然矫情镇物,稳稳地接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