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王奈那张长篇德文的传真传了进来。要是现在应该会用电子邮件寄送吧,不过当时可能玲王奈还没有开始用电脑,所以用的是传真。
我看了当然是一头雾水,一个字也看不懂。过了不久,御手洗就回来了,我告诉他事情的经过,晚餐后他就开始埋头把这份文件译成日文。资料上写着一位欧洲女性不寻常的半生,是一篇连章回小说都比不上,波澜万丈的精采故事。
以下就是这封传真的内容。
一九二○年二月十八日深夜,一名年轻女性从柏林兰德维尔运河(Landwehrkanal)的班德勒桥跳进河里,当时,柏林市警察哈蒙警察部长刚好经过,他发现跳进运河的人影和清楚的水声,马上脱下大衣,冲下河边跳入运河,救起了那个女孩。女孩已经失去了意识,警官对她施行人工呼吸时,她一点抵抗都没有。
哈蒙把她带到警察局,给了她毛毯和热饮,进行侦讯。自殺未遂属于犯罪行为,所以警察必须问清楚她的住址、姓名、年龄、职业、自殺的理由等等。但是她坚决抵抗,大声叫着:“我可没开口要你帮我!”之后就一个字也不肯说,无法继续讯问。虽然对她反抗的态度和外国口音觉得好奇,但是她本人对于到柏林来的理由、路径、自己来自哪个国家,都完全无法说明。看她的样子,并不是故意不回答,而是真的想不起来。她完全没有携带皮包等任何东西,衣服的口袋里也什么都没有,因此无从推断她的身份。
警官判断她是个精神病患,将她送到伊丽莎白医院,安置在收容贫穷女性的大房间里。但是她第二天早上被医生询问时,她只是盖着床单横躺着,完全都不回答。当时德国有五十万人的外国难民,其中精神异常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大家认为她应该也是其中之一。
在伊丽莎白医院住了六星期后,她被送到柏林市外的达尔道夫精神疗养院。诊断的结果,判断她是忧郁个性导致的精神病。因为她几乎不开口,偶尔开口,也都是极为反抗的态度,医师和护士还有医院的其他病人,都叫她“无名少女”。之后,她就被换到症状比较稳定的患者住的大房间。
当时的病历记载,身高一百五十七点五公分、体重四十九点九公斤,身体上到处都有瘀青和伤痕、已非处女,头盖骨上有几处凹陷骨折、有慢性强烈头痛。手肘上有因葡萄球菌导致的结核性发炎,迟早需要动手术治疗。她的姓名、国籍、出生地不详,年龄大约二十岁左右。
从那以后,无名少女在达尔道夫精神疗养院度过了两年半的收容生活。住院时的态度一直相当异常,她老是说自己牙痛,也让牙医拔了她好几颗门牙;额头发际的头发也连续好几天一点一点地拔掉,因此她的长相和住院时已是判若两人。
但是,住院时间一久,无名少女的心情也慢慢逐渐沉稳,她和其中一名患者克拉拉-波依泰鲁特成为好友,还告诉她自己是俄罗斯的安娜塔西亚公主。
当时欧洲有所谓的“拥护君主制最高评议会”,评议会从自达尔多夫出院的克拉拉那里听说了有关无名少女的谣传,请苏菲-布克斯哈维登男爵夫人来鉴定真假。男爵夫人到了医院,硬是掀开无名少女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脸而紧裹着的床单,观察之后,断定这个女孩并不是安娜塔西亚。
但是,帝政时代隶属于皇太后警卫队的尼古拉-舒华本上尉这个人物听说了这名无名少女,深表同情,也相信她是公主的可能性。可是他过去并没有直接谒见安娜塔西亚的经验,并没有十足把握。他四处寻找愿意成为她赞助人的贵族,终于获得在柏林拥有宽敞公寓的阿图尔-冯思-克里斯男爵的同意。
一九二二年的五月三十日,无名少女改名为安娜-安德森,搬到克里斯男爵的公寓,但是公寓的位置就在她当初跳河的运河旁边,所以她患上严重的忧郁症,健康状态也开始恶化。她的头痛越来越严重,也开始觉得视线模糊。
有一天,安娜从克里斯的公寓里消失了行踪。因为安娜发现,克里斯打着如意算盘,如果安娜真是安娜塔西亚,打算跟她骗取一笔相当高的报酬。安娜后来在柏林的动物园被人发现,她在市内到处流浪,后来甚至走投无路进了动物园在园内的长凳上睡觉。因为安娜拒绝回到克里斯的公寓,所以舒华本找到了法兰斯-葛兰伯这位历史学者家,同时也是家有资产的高级警官,让安娜借住在他家的别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