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道红酒蒸鲍鱼真是好吃。”御手洗说道。
杰瑞米爬回高凳上,屏气凝神地看着主厨的脸。这到底是御手洗的新笑话,还是认真的呢?他也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也看着主厨的表情。这种桥段我比杰瑞米熟悉多了,但是惊讶的程度依然不下于他。我完全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而且来得这么突然,一点前兆都没有。所以为了摸清情况,我只能一直盯着老人的表情。
我原本你以为是年老的关系,但现在发现并非如此,这位主厨并不是日本人,自习一看很容易可以看出来。可能因为他生长于日本,又会说日文,他给人的印象和外表都是个十足的日本人。可是仔细一瞧,他根本就是个白人,而以一个白人来说,他还带有一股格外高贵的气质。我也看了看御手洗的脸,他也一样盯着主厨看。接着,我拿起放在柜台上的火柴盒,上面写着点名“玛诺斯”。
我的脑袋好不容易追上了御手洗的思考。我隐约想起了玲王奈寄来的影迷信中,曾经写过这么一段话:“我父亲在横滨车站西口开了一家名叫玛诺斯的小餐厅,父亲已经六十五岁了,还精神抖擞地每天开店。”距离写这封信已经过了十年,我眼前这位男性的年龄正好比六十五岁又多了十岁。那么御手洗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才把我们带来这里的吗?进到这家店里,难道并非偶然吗?
我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我回想起信中的种种说法,一切细节很吻合。寄信人仓持由里曾说,自己的际遇和玲王奈很像,我当时觉得奇怪,仓持由里的父亲明明还活着,为什么说跟玲王奈很像呢?原来她的父亲是俄罗斯人,这么一来,她就是白人和日本人的混血儿了,所以才说和苏格兰人与日本人的混血儿玲王奈很像。
而这家店卖的又是俄罗斯料理,安娜塔西亚祖国的料理,一切都很吻合。但为什么他会是安娜塔西亚的儿子呢?为什么御手洗会知道这件事呢?他是从什么地方推理出来的呢?
“您是御手洗先生吧?”主厨终于开了口。
“前几天您打过电话来,所以各位一走进来我就知道是您了。”他说道。
御手洗则点点头说:“是吗?”他继续说,“寝无里先生,这位是杰瑞米-克拉维先生,他是从美国来的,和住在夏洛茨维尔的父亲相当亲近。如果想知道您母亲的状态,就可以问他……”
“我并不想知道!”主厨断然地说。
“那个抛弃我的女人,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御手洗小声地将他的反应窸窸窣窣地翻译给杰瑞米听。杰瑞米听了再次睁大了眼睛。
“那个人生下我之后,只说了声不想看到我的脸,就弃我不顾。之后连一句联络、一封信也没有,她不曾寄过生活费来。我家的经济状况并不轻松,所以我从学生时代开始就一直工作赚钱。那种人才不是母亲,对吧?”
“说得也是。”御手洗忙着翻译,所以我回应着主厨点点头。
“我只希望能平平静静过日子,希望别人不要来打扰我。什么罗曼诺夫、什么俄罗斯皇帝血统,到底在讲什么?我一点兴趣都没有,这些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就像各位所看到的,我只是一个餐厅里的老头子,一个住在横滨的日本人,仓持寝无里,我希望这一辈子就这样结束。听起来让你不舒服吗?除此之外,我可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没有这回事,”御手洗说,“不过,您倒是有点过度紧张了。”
“过度紧张了?”
“没有错,既然对您来说无所谓,那把您知道的事告诉我们又何妨呢?”
他听了哼笑了一声。
“这么一来将有助有历史研究的前进。历史虽然不是由真相建构起来的,但是至少可以减少一些谎言的分量。能请您帮帮忙吗?”
仓持寝无里侧过身去,说:“我哪里懂什么呢?我刚刚听了你们说话,一点都听不懂。什么俄罗斯革命、罗曼诺夫王朝,你们要比我清楚多了,我什么也不知道,横滨的事情我还比较清楚,俄罗斯的事我一概不知道。很抱歉,吃完这些就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