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是怎样被杀的 尼牙孜不可能捞到便宜
库图库扎尔与麦素木过招
库瓦汗三步并两步地回到家里,进门时忘了低头,额头撞在了门楣上。她哇呀一声捂住了头,才看见泰外库坐在门口的灶边,正等得不耐烦。见库瓦汗回来了,站起来问道:
“现在宰不宰?”
“宰,宰!牛病得不行了,这就要死了,这可叫人怎么好……”正说着,看到了抱着小弟弟的二女儿,拍,就是一巴掌,“怎么嘱咐你的?为什么不给你泰外库叔叔倒茶?小娼妇,不成人的……”二女儿被这突然的起板打得一趔趄,一撒手,小弟弟落到了地上,哇的一声弟弟摔哭了,呜的一声姐姐吓哭了。库瓦汗英勇果敢地猛冲过去,泰外库拦住了她:“我还有事呢,要动手就快!”
“快,快!”库瓦汗更是心急,她不顾额角的疼痛与孩子的哭泣,相当灵活地快步跑进畜圈牵出了老黑牛。这个被说成病得要死的牛,头一探一探地,带着一种老大作风和对一切漠不关心的神气,摇着尾巴,舐着鼻孔,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丝毫也没有预感到它的厄运。泰外库虽然看出破绽,却无心过问。他的任务只是屠宰而已。
等牛牵到后园的一角,他挥手叫库瓦汗走开,解下腰上缠着的粗麻绳,熟练地绊住牛腿,轻轻只一拉,黑牛颓然倒在了地上。泰外库赶上前一步,把绳子一紧,单膝跪下,嗖地从靴筒里抽出了亮闪闪的尖刀,刷、刷,刀刃在靴子上蹭了两下,他拉长声音叫道:
“安——拉——艾克——白尔!”这是宰牲畜时要念的一句经文:含义是“真主伟大”!
随着话音一落,泰外库以一种职业的熟练技巧和冷漠表情将利刃放到牛颈上一抹,左手将牛角一扳,噗的一声,带着泡沫的,最初似乎是阳红色的鲜血喷出去几米,老黑牛哞的一声闷吼,粉红色的舌头吐出了老长,牛眼睛倏地瞪了老大,眼球一亮,突出、凝固在原处了……
会议结束,人们散去,里希提招呼伊力哈穆和尼牙孜坐近,并对库图库扎尔说:“咱们一起谈谈尼扎洪的牛的事情吧。”
库图库扎尔推辞说:“你们谈,你们谈!我还得去一下加工厂。我说尼扎洪,牛死了也就算了。牛,总是要死的。不要说牛了,就是你、我,大家麻家,也迟早一死。不要生那么大的气,队长也不要生气了。农村的事嘛,哈哈,唉唉……”就这样,他一面告辞,一面理正帽子,一面息事宁人地说说道道着,走了。
“看来您对伊力哈穆队长有许多意见,可不可以我们一起谈一谈,让他本人也听一听?”里希提问尼牙孜。
“没什么可谈的。”尼牙孜哼了一声,声音里有一些疲劳的调子。今天,并没有出现麦素木所预言的那种干部们惊慌退缩的有利情势,显然,眼下他在这里还捞不到什么便宜,大队长的话也在提醒他,该且战且退了。“我来大队,只问一句,我的牛怎么办?你们管不管?”
“伊力哈穆队长,您在吗?”人还没见,已经传来了杨辉的响亮声音,伊力哈穆连声答应。随着门的推开又是杨辉连珠炮般的责问:
“好一个队长!一个电话把我从五公里以外调了来,您却安安稳稳坐在办公室做官当老爷!”看到了里希提和尼牙孜,她吐了一下舌头,“你们这是搞什么名堂?牛已经宰了让我来治病,让我把五脏六腑再放回原位,把肚皮再缝上吗?”说着,她把医药箱向尼牙孜一推,“早知道,我这里面就不装青霉素和蓖麻油了,应该给你装上两包花椒和姜皮子,好炖牛肉汤嘛!”然后又转身批评伊力哈穆,“您也真够官僚主义的!”
里希提和伊力哈穆一怔,继而同时意识到这里边有鬼,他们不约而同地都把疑惑和不满的目光投向尼牙孜。
杨辉把头巾整一整,眼镜扶一扶,用手当扇子,似乎由于跑路和说话不胜这间房屋的热度似的,然后,丝毫不顾忌尼牙孜的在场,她继续说:
“我到了这位尼牙孜哥的家里,库瓦汗姐拦着不让我进门。噢耶,还没见过这样对待客人的呢!大概库瓦汗还记得夏天在场上结下的‘仇’吧。夏天在场上,组织妇女选麦种,人家都是一穗一穗的精选,咱们库瓦汗大姐却是不分燕麦荞麦野麦一把一把地抛……正好我去检查,让她全部返工,听说那一天只给她记了一个半分,她在背后把我骂了一通,骂也不行的,骂也得返工。今天拦住,那也是不行的,我告诉她,听你们队长说你们的牛得了紧急重症,是不是口蹄疫?需要立即检查,如果问题大,那就要把你们全家人畜隔离起来,闹不好需要暂时中断伊犁和乌鲁木齐的交通,疫情要立即汇报给县、州、自治区和国务院。苏联、巴基斯坦、阿富汗等接壤的国家也要采取措施。这样,她才勉强让我挤进了院子。我的天,牛已经挂在夏日茶棚的大梁上了,你们那个赶车的大个子——他叫什么来着?正在卸牛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