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中人,多数不重视穿着打扮,所以屡见蓬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怪相。却极少见过,像高矮二人,这么工心计于衣着打扮的。
万斯同不禁心中甚为纳罕,他匆忙上了坐骑,在后面一路尾随了下去。
二人好似尚不知身后有人跟踪似的,两匹小白驴连辔而行,叮叮当当,在这大雪的野道上行着,别有一种出尘的风趣。
古人有“踏雪寻梅”之乐,看来还不如他二人那么风趣,二人手中还各有一条小马鞭,也是白色细竹所制,不时地指指点点,俨然像是一对风雅的隐士,又像是浪游他乡的骚人墨客,却不像一双拿刀动杖的武林中人,自然更不似绿林道上的响马贼人了。
可是万斯同却提起了兴趣,他不相信自己会看错,他一定要对这二人摸一个清楚。
黑马惯于驰骋,却极不耐这样慢走缓行,跟在这两匹小毛驴后面,既不能快,又不能慢,所以行走得十分别扭。有几次扬蹄欲驰,都为万斯同用力给勒住了。
这时它不耐地发出了长嘶,这一叫不要紧,那前面慢行的一双小驴,忽地一扬前蹄,猝地飞驰了起来,却差一点把高矮二人给摔下马来。这时候,可就无意间看出二人的功夫了。
就在那小驴一扬前蹄的同时之间,这高矮二人,不约而同地同时自鞍上蹿了起来。
他们虽如此,可是看起来还是险得很,身形起在空中并不高,可是看起来很轻稳。
远看起来,二人就像两只大鸟,那痴肥的衫袖,活像是两片大翼,只是开合之间,却又安安稳稳地落在鞍背上。
二人同时落鞍,同时扣缰,俱把坐下的小毛驴给勒住了。
这时万斯同却也同时勒缰,他口中并作喝斥之声,也把那匹黑马给制服了。
再抬头望时,那高矮两个怪人,已都在鞍上回过身来,同时以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视着自己。
万斯同心说:“糟了,不要给他们两个看出来了。”
当下仍然慢带缰绳向前行去,偏偏是他坐下那匹黑马动了好奇之心。
要知马驴本是一类,这两种畜生凑在了一块,最多争执。驴虽小,但个性最固执,所以一般牧者,从不把这两种畜生关在一起。”
尤其是这两匹小驴,本是蜀西番地的一种特产,极为稀少,别地很难看见。
所以连万斯同坐下的这匹黑马,也动了好奇之心,按说它如直行过去,也就没事了。
但这匹黑马却直向其中之一的小驴身上偎去,那小驴背上的人,是那个瘦如旗杆的高个子。
黑马一偎近,两匹小驴先就惊动了,各自已先惊跳起来。
高个子那头小驴更不禁团团地打起转来,如此一来,那个高个子也跟着直打转,他口中“哟!哟!”直叫,可是小驴不听,他忍不住怒斥道:“小子,小心你的马。”
那个矮子,脾气最躁,这时见状,早就怒不可遏,口中大骂了一声:“龟儿子!你硬是找死!”
一面扬起马鞭,“唰”的一下,直向万斯同的那匹黑马头上抽了下来。
可是万斯同怎会让他打着自己心爱坐骑,就在那矮子马鞭下抽的同时,他已知道欲打下的部位,猛地一带马头,看似无奇,可这当中时间控制得极为准确。
马鞭抽下,黑马同时扬颈,一上一下,却正好躲了过去。
矮子这一马鞭,由于用力过大,又加上自忖着万无一失,所以势子非常疾。
他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此一着,只听得“叭”的一声。
这一鞭子没有抽着对方的马,却正好打在了自己小白驴的肚皮上。
这一鞭子分量是如何的重,那头小毛驴如何吃受得住,只痛得狂叫起来。
矮子一鞭打错,心中是又惜又怒,他大吼了一声,声如夜枭,身子却如同旋风似地自驴背上踪了起来。
他先不顾找对方算账,因为他的小毛驴,已经如同发疯似地直向前狂奔了去。
这个矮子顿了一下足,先是撮口吹了一声,可是小驴无端为主人打得这么重,哪里还听话回来?
这一下矮子可急了,他冷笑了一声,匆匆对万斯同道:“你小子先等着我,我们回头再算账。”
他口中说着,再也不敢多耽搁,只见他那一双短腿,在雪地里一顿,双手前伸,身形就像脱弦之箭似地,直向前面小驴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