燠热难耐,苦刑犯牢营的中庭里,只有一只黑色的蝎子在沙地上钻来钻去。这座牢营位于尼罗河谷与卡吉绿洲之间的荒凉地带,距离东边的圣城卡纳克有两百多公里,专门收容被判苦役的窃盗惯犯。气温较低时,他们便负责维修河谷与绿洲间的路径,以供驴队运送货物。
牢营的负责人长得高大魁梧,只要有人不守纪律,随时都可能遭他重拳毒打。法官帕札尔已经不止十次向他提出请求了。“我受不了这种特别待遇,我要跟别人一起做工。”
帕札尔身材瘦长,一头淡棕色的头发,额头又宽又高,还有一双灰绿的眼睛。他经过这番苦难,已然不再年轻,但无形中流露出的高贵气质,仍不由得令人肃然起敬。
“你跟其他人不一样。”负责人对他说。
“我也是囚犯。”
“你并未被判刑,只是秘密拘禁。对我来说,你这个人根本不存在。名册上没有你的名字,也没有识别号码。”
“就算这样,我还是可以敲凿石头啊。”
“回去坐下吧。”
牢营的负责人不敢对这名法官掉以轻心。毕竟他曾经审问过著名的亚舍将军,而他最好的朋友苏提更公然指控将军折磨并谋杀了一名埃及侦察兵,还与埃及的世仇贝都英人与利比亚人勾结叛国。
在苏提指认的地点并未发现那名士兵的尸体,因此陪审团无法定将军的罪,只能宣布延长调查。然而调查程序很快便告结束,因为帕札尔误中圈套,成了谋杀恩师——即将担任卡纳克神庙大祭司的贤人布拉尼的嫌疑犯。警方将他以现行犯身份逮捕。并以阉顾法律之名,将他移送牢营。
帕札尔盘腿坐在滚烫的沙地上。他脑中不断浮现妻子奈菲莉的身影。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以为永远得不到她的爱了、不料幸福骤然降临,而且来势汹汹犹如夏阳般猛烈。只可惜这份幸福来得快去得也突然,一夕之间他被逐出了那个快乐天堂,今后恐怕重返无望了。
此时忽然起了热风,吹得风沙——阵阵刺痛着肌肤,但头上裹着白布的帕札尔却似乎毫不在意,他—心只回想着调查的过程。
他只是个来自外省、迷失在孟斐斯这个大城里的小法官,他实在不应该去注意那份奇怪的文件,也不该表现出太认真的态度。他发现吉萨五名荣誉卫兵的死,其实是一宗以意外事件粉饰的谋杀案;他也发现了神庙专用的神铁大量遭窃;还有一桩牵涉到高层官员的阴谋。
但是他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亚舍将军的罪行,以及他意欲推翻拉美西斯大帝的企图。
正当他获得首相授权,有机会将这些个别事件一一拼凑起来时,厄运便来临了。
出事那晚的每分每秒,帕札尔都记得清清楚楚。先是一封匿名信告知老师布拉尼身处险境;接着是他慌慌张张奔过市区街道;然后他发现了老师的尸体,脖子上还插着一根贝壳细针;最后警察总长便出现了,他立刻将帕札尔以嫌犯身份逮捕;在孟斐斯最高层法官门殿长老秘密策划之下,他被送进了这个牢营;在历经这一切之后,他只能独自陷入绝望痛苦之中,而事实真相依旧不明。
这次的阴谋太完美了。本来,有了布拉尼的支持,帕札尔就可以进入神庙,查出偷窃神铁的人。可是,老师也和那些退役军人一样,遭到一群居心匣测的神秘人物的灭口。帕札尔已经获知这些人都是外籍人士,其中包括一名女子和多名男子、他甚至怀疑化学家谢奇、牙医喀达希以及一个富有、极具影响力却不太老实的运输商戴尼斯的妻子,但终究只是毫无真凭实据的怀疑罢了。
帕札尔忍受着酷热、风沙与粗食,因为他要活下去,他要再次将奈菲莉楼进怀中、他还要见到公理正义再度开花结果。
他的上级门殿长老,怎么解释他的失踪呢?又散布了哪些关于他的谣言呢?
虽然这个牢营面山之处都没有警戒,但是想逃是不可能的。光靠一双脚,又能走多远?他们把他关在这里,就是想耗尽他的精力,当他受尽折磨、精疲力竭、绝望至极时,必定会开始胡言乱语,就像个可怜的疯子。
不过他相信奈菲莉和苏提不会放弃,他们不顾外界的谎言中伤,仍旧在埃及各地寻找他的踪迹。随着时间悄悄流逝,他一定要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