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该日梅瑞与康总吃茶,谈到阿宝与沪生到处乱混的阶段,沪宁公路上,阿宝连打几只喷 嚏,旁边沪生也打喷嚏。公务车开得飞快。陶陶从后座递来纸巾说,难得出来一趟,夜里要应 酬,两位保重。陶陶身边,是投资客户俞小姐,此刻抽了一张纸巾,鼻前一揿说,雨越来越大 了,到了苏州,会不会小一点。陶陶说,放心,马上会停,一切安排好了。俞小姐说,这趟去苏 州,到底有啥内容。陶陶说,就是应酬。俞小姐说,我不相信。陶陶说,我重复几遍了,苏州老 朋友好客,就想结交 几位上海老总。
俞小姐摆摆手,接了几只电话,怫然不悦说,刚离开上海,麻烦就来。陶陶说,不开心了。 俞小姐不响。陶陶说,开心一点。俞小姐轻声说,我跟陶陶,是讲不明白的。陶陶说,做人要乐 观。俞小姐不响。前排沪生说,既然出来了,就算了。俞小姐说,嗯,是呀,我是看沪先生,宝总 的面子。前排阿宝说,谢谢。陶陶说,我也有面子,几个做外贸朋友,人人晓得宝总大名。俞小 姐说,我最讨厌陶陶了,做生意,目的性强,一有事体,就跟我死来活来,缠七缠八,蟹老板趴 手趴脚的脾气,不会改了。沪生笑说,大闸蟹,钳子一夹,无处可逃。俞小姐笑说,是呀,陶陶 的钳子,太厉害了。俞小姐讲了这句,后座塞塞搴率,然后啪地一记。俞小姐压底声音说,碰我 做啥。
车子开到苏州干将路“鸿鹏”大饭店,雨停了。四人下车,进包皮房。
老总迎候,大家落座。老总说,久仰各位大名,路上辛苦,陶陶是我多年兄弟,大家先坐, 我敬一杯。于是大家吃吃谈谈。老总酒量好,爽直,副手姓范,十分热情。一顿饭下来,老总只 提起一个内部开发计划,如果参与,不论数目多少,回报率高。老总每谈此事,陶陶也就跟进, 称某人某人因此发了横财。范总打断话题说,内部朋友合作,外面多讲不合适。这顿饭,老总 进来出去,相当忙,外面多桌领导或朋友,也要敬杯,也常有客人进来,向老总致敬。散席后, 范总陪了四人上车,到一家宾馆,约定明天再会,也就告辞。四个人走进大堂,沪生对陶陶说, 吃饭是好场面,但这个地方,基本像招待所。俞小姐面色陰沉。陶陶说,范总打了招呼,客人太 多了,房间一时调不出来,隔天就换地方。沪生与阿宝进房间,倒两杯茶,坐下来只讲了几句。 听到隔壁大吵,是俞小姐声音。过了一阵,陶陶推门进来说,不好了,俞小姐要回上海了,两位 帮帮忙,劝一劝。
三人跑进隔壁房问,俞小姐大为光火说,这种垃圾房间,我不住的,现在,我立刻就转去。 陶陶说,俞小姐,来已经来了,千万克服一夜 ,明朝再讲。俞小姐冷笑说,哼,做戏让我看,这 个苏州老总,根本就是垃圾瘪三,还想骗我。大家一吓。俞小姐说,啥狗屁的投资回报,啥高级 领导开发项目,看人,我看得多了,懂的。陶陶说,轻点呀。俞小姐说,这种旧床 ,这种旧被头, 旧枕头,我碰也不会碰,现在马上回上海。陶陶上去拖,俞小姐一犟说,路上我就想了,这次出 来,一定不开心的,认得陶陶,我上当还不够多,我十三点。陶陶不响。俞小姐说,沪先生,宝 总,大家一道回去,回上海,现在就走。陶陶说,俞小姐,总归要把我一点面子嘛,气性太大 了。俞小姐不响。场面尴尬。阿宝拉了陶陶,到走廊商量,最后陶陶说,也好也好。于是,阿宝与沪生回了房间,隔壁还是吵,但后来,听见走廊一阵说笑,脚步声音。沪生说,两个人做啥。 阿宝说,我请俞小姐出去住了,四星五星也可以。沪生说,俞小姐吵归吵,笑归笑,比较难得。 阿宝说,是陶陶不懂道理,这种会议,根本就不应该来。
两人落座闲聊。阿宝说,白萍有消息吧。沪生说,极少来信了。阿宝说,!”989年公派出 国,讲明三个月,现在,五年三个月不止了。沪生说,人一走,丈人丈母娘,就开始冷淡,我也 就搬回武定路,到!”99!”年有一天,丈母娘叫我上门,拉开抽屉,一张借据,人民币两万两千两 百元。
丈母娘讲,白萍出国前借的。我一句不响。丈母娘讲,沪生如果有,帮白萍付一付,以后让 白萍还。我不响,拿出了三千元,余款一周后送到。
我后来想,等于是“人们不禁要问”,如果是廿二万两千元,哪能办。阿宝笑笑说,“文 革”腔,改不过来了。沪生说,当时还以为,白萍会来电话,道个歉,但一声不响,偶尔来了电 话,也根本不提。阿宝不响。沪生开电视,两个人看了几条新闻,有人敲门。阿宝开门一看,是 陶陶与苏州范总。阿宝说,俞小姐呢。陶陶说,宝总猜猜看。阿宝说,回上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