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远:这个东西怎么慢慢找到自己的这种平衡呢?经常是割舍不掉,那东西太难了 陈晓卿:我是站在河岸上的,我的另一位总导演他就说,你们别都听陈老师的,你们还得呆在河里,你们要遵循自己的内心。 许知远:对啊,但是每个河岸上的人或者说一个评判者他都有自己的一些特别容易被击中的东西,有的人就被这种故事特别容易击中。 陈晓卿:击中我不是目标,我是要过到河的对岸去,如何能让我们到达彼岸,这是第一位的。人很分裂,像个双子座。 许知远:但是我觉得可能这个分裂就是你的很大能力的一部分,你在分裂中找弥合,就是你的很大的能力。 陈晓卿:这个从我不长的人生来看,我是一个很乖的孩子,从懂事开始,我就是一个好学生,学习考试不让家长操心,读研也是保送的,分到台里也都是水到渠成的,他就是个好孩子,我享受了这个听话的所有的好处。 许知远:代价呢? 陈晓卿:代价就是磨灭了自己的个性。 许知远:你怎么看待那个时候的自己? 陈晓卿:就是有些东西你现在永远没有了! 许知远:是什么呢? 陈晓卿:热情,自信。那个时候,就是你让我受多大的罪只要能让我拍片,这个真的很难以想象。 许知远:那时候整个时代那种叙事的包括情感的这种风格是什么? 陈晓卿:怎么描述?正在发生改变。像上帝一样教育人的那个时代正在过去,我们伴随一个人看这个世界的时代正在兴起。 许知远:就回到更个体视角? 陈晓卿:对,这种片子会非常多,就关心个人的命运的东西。所以我说它正好处在一个转变期,就是当时央视所有的节目都是前瞻的,就无论是文艺、娱乐、电视剧、新闻、纪录片,就是央视开什么你会看到 许知远:它是风气之先的。 陈晓卿:对对对,所以我从来没有说过老东家的任何的不是,就因为我觉得,多大的平台你才能见到多大的世界。 许知远:就信息的接收程度完全不同。那你在那个大的环境,你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你在里面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或者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呢? 陈晓卿:我觉得是我特别多吸收营养的时候,看了大量的国外的纪录片河故事片,全世界和纪录片相关的电影节我几乎都去过,那你就会知道,真正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同时也知道我们在世界上处在什么样的位置。包括后来我对历史感兴趣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做人物传集记的纪录片,特别迷恋年鉴学派的着作。 陈晓卿:这个实际上我们去菜市场就是这个感觉,就是我能够找到这个有几个牌子的酱油。 许知远:对,这个咸鱼是怎么回事 陈晓卿:实际上每个食物都有历史的回音,我们往往见到的是历史的某一个切片,但历史真正是什么样子的,这个需要太多的人来参与叙述才有可能。 (写《食物》的外国作家提到中餐和西餐的区别:中餐是粘合剂,一大家族坐在一起吃饭,美国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他们这种聚会,只有在他们的葬礼上才会有) 陈晓卿:其实这个正好是今天中国人失去的东西。 许知远:对,就是在丢失掉的东西 陈晓卿:有一次我给《寻味贵阳》的导演发火,我说,你不能每个故事都是全家人一起吃一次饭。他说这个真的太难了,真的太难得了。就是,食物并不是只满足于你的本能 (食物他其实不仅是食物,它可能储存着很多东西,例如里面陈老师提到的他的日本朋友回去要带一大箱子稻香村的糕点,陈老师觉得这糕点其实也不好吃,但对于他的朋友以及他们同一批的80年代的公派留学生来说,这个就是独属于他们那个时代的特殊的记忆,他们都是留着泪吃的。) 陈晓卿:就是你可能对一个吃的东西你有各种各样的记忆,就是画在你的内心深处。 陈晓卿:我实际上做这个工作是养家糊口,如果往高大上了说, 希望食物是能够让大家多一点吃的少一点相互的仇恨、战争这些东西。 陈晓卿:如果我,我现在还生活在安徽,我都不会是现在的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知道,我自己的痛苦的裂变的过程,我对一个新的环境不适应的过程到发现这个新环境的美好的过程正是我和世界打交道的过程。所以人内心要自由,要多去别处生活,这是有道理的,这个才能接纳别人的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