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沅一见就喜欢他,不由自主地亲近。所以很随便地道:“我正准备吃饭,你自己随便看。房间还没整修,你走路要小心绊倒。”一边说,一边随手打开门廊、院子,和所有客厅的灯光。
王是观也很直接,笑着说了声“谢谢”,便自顾自在小院子里游逛。荷沅感觉这个王是观与学校的外教味道很相似,大大咧咧,但不失亲和。不由对着王是观的背影看了几眼,转回房间吃饭。她吃得很快,王是观参观得很慢,等她吃完喝完,王是观还没进屋。荷沅走出去一看,见王是观正好站在门廊看门廊的天花。便轻声道:“看出什么了?其实院子已经被我改造了,我买下这幢房子的时候,院子被搭建了几间简陋小屋,只有那棵野青树还是原貌。”
王是观回头一笑,冲着围墙比划着道:“我回来看了无数老房子,但围墙顶部砌成你这样光溜溜的还是少见,一般都是有个顶,跟你的大门似的,最不济也是用瓦片覆一下,相比于你的房子,你的围墙太简陋了。明白我的意思吗?”王是观连比带划,中文表达不出来的时候就用英文,荷沅马马虎虎还听得懂。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的是常规做法,但我有我的考虑,我要装修的是我梁荷沅风格的房子。”荷沅骄傲地道,“如果你爬上去看过,你可以看见围墙顶是一条浅槽,里面已经填了一些泥土。我准备在上面间种两种植物,燕子花和韭菜。燕子花是一种类似鸢尾的植物,每年春天当燕子归来时,它便开出紫色的花朵迎候。种韭菜,只为一句诗,‘夜雨剪春韭’。我小时候的农村,人家的围墙一般是用碎瓦片垒成,厚厚的有半米左右厚度,上面成年积灰和青苔,只要稍微扒出几个洞,放一些泥土,燕子花和韭菜就那么在上面生根发芽了,我喜欢这种特色。天气再冷一点,我会开始移植燕子花。”
王是观眨了会儿眼睛,大约是想像那种景致,想了半天才道:“我只看见过仙人掌种在围墙上面,防小偷爬墙。”
荷沅溜着眼珠笑道:“好办法,采纳了。我真是怕死了那些如入无人之境的小偷。来看看里面。”
王是观一进客厅,眼睛便不由自主盯上了六扇屏风。荷沅看着笑道:“你好眼光,这是我刚买的黄花梨木屏风,估计是明清时期的古董了。每一扇屏风都是一首唐诗。”荷沅说的时候关不住的得意。
王是观看来是个识货的,收敛了跳脱,伸手摩挲着仔细看荷沅已经洗净一半的那扇屏风,半晌才道:“贵重的原料,精湛的雕刻工艺。梁小姐,你真有钱。”
荷沅奇道:“咦,你们世家,财产都带去了国外,难道会没钱吗?你也可以买啊,对了,宁老还是柴外婆介绍给我的呢。”
王是观回头冲荷沅一笑,道:“即使是世家,那么些钱到我这一代也花得差不多了。我现在还是个学生,不过我学的是建筑,上的是好大学,我会很快有钱的。听说你是做股票赚的钱,你真能干。”
荷沅没想到答案是这样,有点惭愧于自己的冒失,还好王是观不很在意。“那么我猜猜,你是不是来中国观摩中国的古旧建筑来了?真好,我正对着这么大的屋子发愁呢,你给我提提建议吧,我没别的要求,舒适,亮堂,安全,但不能焕然一新。”
王是观冲荷沅一个鬼脸,笑道:“你说的一点没错,我来中国做我的课题。你这幢房子不新不古,要做出其中的韵味来,可就难了。我上下全看一遍再给你提建议,好吗?”
当然好。荷沅陪着王是观上上下下,顺便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王是观看得很细,连上面没装灯的阁楼都猫着身子,打着手电进去看了一圈。走下来,站在二楼中间房间,这才开始说话,“房间的窗户很小,你挖宽可能有难度,但你可以做成落地窗。狭长的落地窗看着也很有味道。你的卧室很深,如果做成朝南是床,朝北是起居,中间可以用你的黄花梨屏风隔断。但我建议你朝北做洗手间,纯白的浴缸用黄铜架支撑,同色的洗脸盆和马桶,虽然与环境色调对比强烈,但不会难看。相信我,房间里有洗手间是很舒服的事,我因为不习惯老宅的卫生设施,所以搬到宾馆去住了。你既然把舒适放在第一位,这一点还是别忽略。”
荷沅点头称好,她对舒适的概念理解有限,但想到王是观说的布置,觉得有理,因为每天早上披头散发下去楼下厕所,怕路上遇见祖海,很是尴尬。便道:“这是我的房间,我就照你说的做了。起居室我放到中间的房间如何?”
王是观一点没客气地否定,只不过口气比较婉转,容易让人接受。荷沅也不是全盘接受,总是提出自己诗情画意的想法对抗王是观的实用占上风的设计理念。于是朝西的房间规划成书房,那套酸枝木家具被安置到房间的北端。中间的房间还是卧室,这间因为楼梯间而稍微短了一些,所以被王是观设计成有现代风格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