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海点头,经荷沅这么一说,他心中车祸前纠缠的那个结开始有点松动。那么,准备改行,还是迁出本市呢?但是他不能多想,想得深了,脑子便开始发沉。在荷沅面前,他也不再隐瞒,“荷沅,我想我再做电器这行的话,与联合公司的冲突会没完没了。我准备改行或者离开本市出去发展。这事等我伤好了再好好考虑,你也帮我想想。”
荷沅不由喃喃地道:“别真给我说中了,你得拿那个大车间开旅馆。好,我好好想想。你可以吃药了。”
祖海吃药后,被荷沅扶上楼。荷沅又给他在床头放了一杯水,方便他晚上喝。可是荷沅本来留着客房的门,只关了纱门,想半夜过来看看祖海情况的。没想到她一睡过去就没觉悟了,一觉睡到大天亮。
祖海在安仁里修养,荷沅没课的下午就陪他去医院换药,其余时间,祖海几乎不出门,连手机都关着,唯一的运动只有在庭院里浇花。因为没有什么大伤口,荷沅又好吃好喝地养着他,祖海更是难得享受此生的快乐悠闲,到拆线时候,脸上血色全部恢复了,人还似乎白胖了一点。
祖海深知,这段时间若非是荷沅陪着他,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不说他没法恢复得这么好,起码,受伤这几天,他又得被迫着考虑转型,心情会是非常差的。他没想到的是,精灵古怪的荷沅也会有那么温柔的一面。
不过好花不常开,等他恢复了生气,荷沅便开始寻他开心,拿着她那只小小凤凰205相机给他的伤口拍特写。荷沅的水平不好,对镜头都要花上好半天,祖海最先还规规矩矩的屏气敛息地配合,后来便随便坐了。听着相机肆无忌惮地在他头顶“咔……嘶……”地响起,祖海有点愉快的无奈。
荷沅倒不是没心没肺地玩弄祖海,她只是觉得这是个大事件,那么长一条缝了八针的伤疤,她怎么说都有义务帮祖海做一下历史性的记录,以后归入祖海的人生档案。直到将祖海拆线剪发等全过程记录下来,胶卷居然还没用完,荷沅只得跑去祖海新买的工厂,前前后后拍了几张。从此后,在荷沅的授意下,祖海将头发理成精神的寸头,摩丝罐再派不上用场。
祖海养伤的时候,荷沅常常看到祖海一个人独坐的时候发呆,荷沅心里想着也是,换她的话,每天一哭都会了,可怜祖海还得秉承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古训。她平时遇到小事都会为了点小小面子坚持与人争论到底,决不退缩。可是祖海现在,形势逼人,他不得不退缩,而且被伤了都还无法追究,祖海心中不知道多苦多闷,荷沅觉得她很可以理解。为了宽解祖海,荷沅去学校图书馆借了一本以前她从来不看的励志读物,每天放书包里看熟了,晚上回去给祖海讲故事。什么勾践卧薪尝胆啦,伍子胥一夜白头啦,等等。
祖海最先只当玩笑,反正荷沅给他讲故事,即使讲鬼故事他都爱听,但没怎么放心上去。小时候这种英雄好汉的故事听得多了,邱少云雷锋之类的故事耳熟能详,他都没怎么放心上去,只记住了雷锋叔叔说的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般无情。但荷沅说的这些故事还是在他心里扎下了根。养伤后出去,祖海偃旗息鼓,不再谈论改造新买五金厂的事,但是他也不觉得荷沅的开旅馆建议是好建议,他开始出去四处征询朋友意见,看究竟拿老五金厂做什么项目才好。
一般越是朋友越是了解底细,有人厚道,见面宽慰祖海几句,有人精明,见了祖海的伤口也视而不见一字不提,不过也有人当面就冷嘲热讽。遇到后者,祖海不知不觉就想起韩信勾践,便硬生生将胸口的恶气浊气吞回肚子,反而笑嘻嘻地自嘲一番,说五金厂的风水一定与电器厂不合,所以开电器厂就是自讨苦吃,于是别人也就嘻嘻哈哈了事。这一顿挫折,打掉了祖海往日里的年少轻狂,飞扬跋扈。
不过在荷沅眼里,祖海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以前一样的大哥。因为祖海以前的跋扈从来都不会带到荷沅面前来。等青峦信来的时候,她便将这儿发生的事都写进信里一五一十告诉了青峦。那一天,她带去邮局发出的国际航空信件有厚厚两封,一封是给青峦的,里面还夹着祖海新买的五金厂的外形照片,和祖海头顶的伤口。另一封是给王是观的,几个月奋战下来,终于把安仁里的资料整理完成,又给柴外婆过了目。荷沅给王是观带去的是中英文对照。荷沅忐忑的是怕王是观来信来电取笑她的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