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雷声渐渐推近,天色越发暗了下来,狂风开始扫荡小院的花草。见师正捧着杯子眼瞅着落地长窗外的院子发愣,荷沅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对师正父母反感,所以说不出言不由衷的安慰话。
在一道晃眼的闪电中,师正淡淡地道:“又一个预先约定,却临时有事的叔伯。”说完,一声惊雷地动山摇而来,立刻有硕大雨点“嗒嗒”敲窗。
雷声过后,荷沅才答:“都知道趋利避害。”雨点打在玻璃上,打在地面上,越来越密,声音越来越响。风雨声中,又一道闪电白练似地劈开乌云,带来霹雳震撼。
而师正则是依然云淡风清一般微笑道:“我有点怀念过去对我有所图的狐朋狗党了,现在他们溜得比兔子还快还难寻觅。本来早想来找你,但不敢来,怕在你脸上看到取笑。刚才院子外面看你如常对我,我真是感激。”
荷沅也笑,师正说的倒是实话,“我也没想去找你,怕我自己克制不住对你妈妈的幸灾乐祸,反而事与愿违。”
师正一笑,喝了一口水,长叹一口气,仿佛那团子气是被喝下的水挤出来的。“叔伯阿姨们倒是都没拒绝我,不我都避着我。如果我没有一个曾经当权的爷爷,只怕现在已经开始有人落井下石了。连在我家做了几年的保姆宋贵红都逃得不见踪影。更不用说很多在心中幸灾乐祸的人了。但再难,我也要为我爸妈洗罪,否则,依现在的金额,他们进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来。”
荷沅发现她还是无法产生同情,不过对师正的状态有丝担忧,不知道他会不会像自己有段时间一样愤世弃俗。“对你有没有影响?”
师正黯然一笑:“有,当然有。不过他们现在都看着,看我爷爷能把能量发挥到多大,看爸爸的同僚会不会伸手救他。所以我干脆破罐子破摔,没日没夜为爸妈找关系,反正单位也不是看我的业绩考勤用我。”说完,从鼻子里闷“哼”出一声,他现在已经看穿了。
荷沅给师正斟茶,对师正所说的官场,她听着陌生。师正爸妈家里藏着来历不明的二百多万,怎么可能脱罪?虽然知道权大于法,可法总还是有的啊,看来她不懂其中奥妙。“你爷爷以前提拔过很多人吧,现在不正是报恩时候?”
师正闻言冷笑:“大家都以为爷爷还可以留点余热,其实这一个月来最帮忙的还是爸爸的朋友们。”师正有句话没说出来,他至此才确认他妈妈为人确实不上路,此时连一个帮忙的朋友都找不到。可见荷沅当初真的受他妈妈迫害。
荷沅心想,可能师正的爸爸还算是个友爱的人,否则不会有师正现在这样的性格。但是,再怎样友爱,家中那200多万怎么也说不清吧。不过,荷沅好歹也知道,这世上还有“官官相护”。荷沅有点不愿搭腔,她认为师正的父母罪有应得,所以对师正所言不予苟同。
师正却是那么多日子来,第一次找到可以安安静静说话的地方和人,他也不需要荷沅搭腔,他只需要有人倾听。“爸爸以前帮了人家很多忙,扶持几家公司上市,上市公司感谢他,所以有机会买到原始股。原始股上市后,一般都是超出原价很多。我们家大部分的钱是这么来的。我现在要做的是找出证据,说明那些原始股是我爸买的,而不是受赠的。那样,最多只是个以权谋私,与受贿贪污之间性质大不相同。我今天来找的就是一家上市公司老总,以前,他有段时间常出入我家,今天他好歹还见一见我,拍拍肩膀让我别太担心。已经算是个好人了。”
荷沅奇道:“我家附近还住着上市公司老总?这儿还真发达了啊。”
师正道:“才搬进的,装修得美轮美奂,可是老屋的韵味全给破坏了。附近还有好几家显赫的,他们家里都养着狗,你也应该养一条,否则很危险。”
“我的报警系统是我自己设计的,已经吓跑两次进门的贼。效果非常理想,用不着养狗。”荷沅有点得意。只是当初电路知识几乎可以自学,但祖海给的所得税汇编却看着非常费劲,好在公司法人培训比较能看得进去。
师正忽发感慨:“人不如狗,狗不如没有生命的设备设施。”
荷沅笑了一笑,没去反驳,换作以前那是非要跟师正论个明白,人哪里不如狗了?“夏天的雨来得急去得快。这就只有疏疏落落的小雨滴了,大概再过半个小时,石板该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