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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经·七雄略(8)

时间:2023-04-27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赵蕤 点击:

    诸侯不料地之弱、食之寡,而听纵人之甘言好辞,比周以相饰,诖误其主,无过此者。大王不事秦,秦下甲据宜阳,断韩之地;东取成皋、荥阳,则鸿台之宫、桑林之苑,非王有也。夫塞成皋,绝上地,则王之国分矣。故为大王计,莫如为秦。秦之所欲,莫如弱楚,而能弱楚者莫如韩。非以韩能强于楚也,其势然也。今西面而事秦,以攻楚,秦王必喜。夫攻楚而不私其地,转祸而悦秦,计无便于此者。”宣王听之。

    (范睢说秦王曰:“秦韩之地形相错如绣,秦之有韩,譬如木之有蠹,人之有腹心病也。天下无变则已,有变,其为秦患者,孰大于韩乎?王何不收韩。”王曰:“吾固欲收韩,韩不听,为之奈何?”对曰:“韩安得不听。王若下兵攻荥阳,则成皋之道不通;北断太行之道,则上党之师不下。王一兴兵而攻荥阳,则其国断而为三,韩必见危亡矣。安得不听!若听,则霸事可虑矣。”王曰:“善。”乃从之。)

    张仪说齐闵王曰:“天下强国,无过齐者,大臣父兄殷众富乐,然为大王计者,皆为一时之说,不顾百代之利。纵人说大王者,必曰:‘齐西有强赵,南有韩梁;齐负海之国也,地广民众,兵强士勇,虽有百秦,将无奈齐何也!’大王贤其说,而不计其实。

    臣闻:齐与鲁三战而鲁三胜,国以危亡随其后,虽有战胜之名,而有破亡之实,是何也?齐大而鲁小也。今秦之与齐也,犹齐之与鲁也。今齐楚嫁女娶妇,为昆弟之国;韩献宜阳,魏效河外,赵入朝歌、渑池,割河间以事秦。大王不事秦,秦驱韩梁攻齐之南地,悉赵兵渡清河,指博关,临甾、即墨非王有也。国一旦见攻,虽欲事秦,不可得也。是故,愿大王孰计之。”齐王许之。

    (燕攻齐,取七十余城,唯莒、即墨不下。齐田单以即墨破燕,杀骑劫。燕将惧诛而保聊城,不敢归。田单攻之岁余,聊城不下。鲁连乃为书,约之矢,以射城中,遗燕将军曰:“吾闻之:‘智者不倍时而弃利,勇士不怯死而灭名,忠臣不先身而后君。’今君行一韩之忿,不顾燕王之无臣,非忠也;杀身亡聊城,而威不信于齐,非勇也;功废名灭,后世无称,非智也。故智者不再计,勇者不再却。今死生、荣辱、尊卑、贵贱,此其时也。愿公详计,而无与俗同。且楚攻齐之南阳,魏攻平陆,而齐无南面之心,以为亡南阳之害小,不如得济北之利大;故定计而坚守之。今秦人下兵,魏不敢东面,横秦之势成则楚国之形危。且前弃南阳,断右壤,存济北,计犹且为之也。今楚、魏交兵于齐,而燕救不至,以全齐之兵,无天下之规,与聊城共据。期年之弊,即臣见公之不能得也。齐之必决于聊,公无再计。彼燕王大乱,上下迷惑。栗腹以百万之众,五折于外。万乘之国被围于赵,壤削主困,为天下笑。国敝祸多,人无所归。今又以敝聊之人,距全齐之兵,期年不解,是墨翟之守也;食士炊骨,士无反外之心,是孙膑、吴起之攻也,能见于天下矣!

    故为公计者,不如罢兵、休士,全军归报燕王,燕王必喜。士民见公如见父母,攘臂而议于世,公业可明也。意者,怼燕弃世,东游于齐乎?请裂地定封,富比乎陶卫,世世称孤,此亦一计也。二者,显名厚实,愿公察之,熟计而审处一焉。

    且吾闻之:‘效小者,不能行大威;恶小耻者,不能成荣名。’昔管仲射桓公,中其钩,篡也;遗公子纠,不能死,怯也;束缚桎梏,辱也。此三行者,乡里不通,世主不臣。使管仲终穷抑而不出,不免为辱人贱行,然而管子弃三行之过,据齐国之政,一匡天下,九合诸侯,名高天下,光照邻国。曹沫为鲁君将,三战而丧地千里。使曹子计不顾后,死而不生,则不免为败军擒将。曹子以一剑之任,劫桓公于坛位之上,颜色不变,辞气不悖,三战之所丧,一朝而反之,天下震动,名传后世。若此二公,非不能行小节,死小耻也。以为杀身绝世,功名不立,非智也。故去忿恚之心,而成终身之名。故业与三王争流,名与天壤相敝也。公其图之!”燕将得书曰:“敬闻命矣。”遂自刎。

    昔雍门周以琴见齐孟尝君,孟尝君曰:“先生鼓琴,亦能令人悲乎?”对曰:“臣之所能令悲者,先贵而后贱,古富而今贫,不若摈压穷巷;不及四邻,不若身材高妙;怀质抱真,逢谗离谤,怨结而不得伸,不若交欢而结爱;无怨而生离,远赴他国,无相见期,不若幼无父母、壮无妻儿,出以野泽为都,入用窟穴为家,困于朝夕,无所假贷。若此人者,但闻雏鸟之号、秋风鸣条,则伤心矣。臣一为之援琴而长太息,未有不凄恻而涕泣者也。今足下居则广厦高堂,连闼洞房,下罗帷,来清风,倡优在前,谄谀在侧,扬激楚,舞郑妾,流声以娱耳,彩邑以淫目,水嬉则舫龙舟,建羽旗鼓,钓乎不测之渊也。野游则登乎平原,驰广囿,强弩下高鸟,勇士格猛兽,置酒设乐,沉醉忘归。方此之时,视天地曾不若一指,虽有善鼓琴,不能动足下也。”孟尝君曰:“固然。”雍门周曰:“臣窃为足下有所常悲:夫角帝而困秦者,君也;连五国而伐楚者,又君也。天下未尝无事,不纵即衡,纵成则楚王,衡成则秦帝。夫以秦楚之强,而敖弱薛,犹磨萧斧而伐朝菌也。有识之士,莫不为足下寒心。天道不常盛,寒暑更进退,千秋万岁之后,宗庙必不血食,高台既已倾,曲池又已平,坟墓生荆棘,狐狸穴其中,游儿、牧竖蹢躅其足而歌其上,曰:夫以孟尝君之尊贵,亦犹若是乎。”于是孟尝君喟然太息,涕垂睫而交下,雍门周引琴而弹之,孟尝君遂歔歔而就之曰:“先生鼓琴,令文若亡国之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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