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住院情况比较好的时候,我还偶尔到外地出差,都是速去速回。最后将近一个月,我和两个儿子,外加一个照顾老彭的小伙子,4个人轮流值班。白天我在病房守着他,晚上看他吃好安眠药睡下,我再回去休息。他从来不想麻烦别人,因为夜里难受来回折腾,第二天我还听到他给老大道歉:“昨天晚上对不起。”我说:“你说这个是多余的话,他是你儿子呀,护理你是应该的。”但是,老彭就是这样一个人。
有一天,我轻轻地摸摸他的额头,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抬起身子,把我搂过来吻了一下。他走的那天早上,五六点钟医院就打来电话,说老彭的心率、血压都在下降。我想他可能不行了,就急忙往医院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了,我就大声叫他:“老彭!老彭!老彭!”我一叫,他就流眼泪了。听说人在弥留之际听觉是最后消失的,我想他应该听到了,那是中午12点。
老彭走后的半年,我瘦了10斤。按照他和我的想法,后事办得越简单越好。我向研究院报告了情况,叫院里不要发讣告。老彭是2017年7月29日走的,我们31日就办了告别仪式。我没有发言,两个孩子也不让我发言,他们就代表家属发言。我想把“老彭”带回敦煌宕泉河边。两个儿子说:“你带走了我们看不见,所以骨灰暂时存放在上海。”清明、立冬,还有一些节日,他们都会去看看。
一个月后,我又回到敦煌。一切都是老样子,只是我的老彭不在了。
我早上就弄一点儿饼干、鸡蛋、燕麦吃,中午自己去食堂打饭,一个人打一次饭就够吃中午、晚上两顿,晚上有时候也熬点小米粥、煮点挂面,就像他在的时候一样。其实,我一直觉得他还在,他没走。
有一次别人给我打电话,问:“你现在跟谁过啊?”我说:“就我跟老彭。”对方一下不说话了。每次出门,我都想着要轻点儿关门,老彭身体不好,别影响他休息。我把一张他特别喜欢的照片放大,就放在我旁边。2019年除夕那天,我跟他说:“老彭,晚上咱俩一起看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