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笑识相,连忙说了该说的事,讨了说法告辞,知道他再不走,老骆对着一屋子宝贝不能玩赏,得跟他咬牙切齿了。发觉老骆与那个上海的小梁还真是一路人,怪不得山高水长,两人关系还那么好。说起来,李小笑还挺该感谢小梁的,但是小梁在他面前一向没什么好话,而他时至今日,已无人敢在他面前胡说八道,让他总觉得小梁是个刺儿头。看见她就头痛。不像那个盛开,只是那么端端正正地坐着,只是那么浅浅地一笑,甚至不笑,整个人看着就是舒服,就是爽快。
对了,李小笑想起得检查一下护照,看以前的签证到期没有。他得赶着时间过去美国探望盛开。对于能不能拿下盛开,李小笑毫不怀疑。看小梁还说三道四,但盛开还不是把美国地址给了他?象他这样的赳赳男人哪儿找去。
这边老骆等李小笑一走,很想打电话请三五同好过来家里一起玩赏,但是外面天寒地冻,又是月黑风高,他那些朋友又都是千金之躯,临时叫人出来不易,可是面对心爱宝贝,没人细说实在是一大遗憾,想到只有荷沅全部了解这些东西,干脆一个电话过去,与荷沅一起讨论。荷沅笑说她给老骆的所有宝贝都照了一尺来长宽的照片,尽说无妨,见招拆招,起码到目前为止,她对那些宝贝的熟悉程度超过老骆。
老骆一时聊发少年之狂,偏是不信自己对手头宝贝的理解会不如荷沅,于是自那只李小笑指出的粉彩薄胎瓷碗开始,细细评说由来。老骆胸有丘壑,评论自是汪洋恣肆,而荷沅经多日摩挲,成竹在胸,看着照片也不甘示弱。电话真正成了热线,左耳烫了换右耳,然后变成免提,两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祖海在旁边提醒,那时荷沅正阶段性地处于下风,她的口才终归是不如老骆,总陷圈套。但还有意犹难平地道:“祖海提醒说不早了,您还是休息吧。但这件四面佛像,我始终认为就论点论据来说,我说得有理,但就论证过程而言,我输在手段欠缺,但我说是明末的就是明末的,论点正确与论证过程无关。”
老骆大笑,笑得荷沅心里很是没底,笑完才道:“你还是早点休息,你早已开始逻辑紊乱,论点都没阐述清楚,何来论证。我明天再找你论证三百回合。”
荷沅不服气地道:“明天是元旦前夜,您有空吗?连我都有事。”老骆被问倒,只得道:“我查查行事历。”
荷沅立刻乘胜反击:“咦,究竟是谁已经开始逻辑紊乱,观点不清?”老骆笑道:“没大没小,休息去。反应忒快。再见,向小丛道歉,也扰了他一夜。”
放下电话,祖海笑道:“你们说话,我听着跟听天书一样。我收藏石头就没那么多事。”
荷沅正脑子运得飞快,一时无法刹车,冲口而出:“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我与老骆已经剑走偏锋,孜孜……呃,我还在钻牛角尖,太兴奋了,遇到难得的高手。”
祖海看着荷沅只会笑,她现在的样子太好玩了,争得两颊飞红,额头油亮,尤自意气飞扬地不肯罢休,像个小孩。不由上去抱住狂亲了一通,亲得荷沅莫名其妙。“干吗?又哪儿吸引你了?”
祖海笑道:“怎么还跟刺猬似的。你现在样子很好玩。”
荷沅也不好意思地笑了,道:“我平时接触的那些做古董的基本上没有老骆那么好的学识,但有些学识好的又未必有老骆那样的见识,即使学识见识都好,也很少有人有老骆的口才。我们后来说的哪止是鉴别赝品断定年代,都阐幽发微包罗万象了,想到什么说什么。老骆也真有趣,他也能瞎扯,扯得离题八万里。不过这才不枉赏玩两个字。否则,都成正儿八经的鉴证了,玩古董还有什么意思。”
荷沅说完才想到,祖海玩石头便是毫无情趣可言的鉴证。祖海也是想到了,笑得讪讪的。刚才荷沅与老骆斗法,他一点插不进嘴,旁听的兴趣都没有,躲卧室看他带来的项目评估书了。想到荷沅与老骆手持电话可以谈得那么快乐,那种他丛祖海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快乐,祖海心中微酸,也很不是味儿。但祖海知道那是他自己的缺憾,他喜欢荷沅的不就是那种他无法企及的仙气吗?他现在心烦,那只是因为远方竟然还有个男仙存在,而且他们现在又对上暗号了。
荷沅正兴奋着,一边七手八脚收拾摊了一桌一地的照片,一边继续叽叽呱呱。“什么时候有时间,真的一定要去看看老骆的宝贝们。我带酒去。一杯水酒,几色小食,简直可以连续谈上三天三夜。哇哈哈,爽。”说到爽的时候,荷沅还忍不住舞脚扬手踢腿蹦哒。真恨不得模仿大猩猩将胸口当皮鼓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