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把书竖起来,给她看着封面,道:“这书是圣人写的,全是经世纬业的大道理,你怎么可以不读?你爹娘难道不管你吗?”
粥粥道:“我是女的,又不用考科举,读这种没味道的书干什么?我爹娘要是在的话,我怎么会到你们家做丫鬟来?你别问了,背书吧,否则背不出来熬夜我可就苦啦。”说着两眼又瞟向架上的《战国策》。
人都是不由自主服气比自己狠的人,五爷也不例外,见粥粥俯身去捡地上的杯子碎片,立刻挡住道:“这种事叫他们做。”立刻唤碧落他们过来。过来的是青影,见五爷摔了杯子,忙偷窥两人的脸色,发现没事,才松口气出去。她也换人换怕了。
五爷象打量怪物似地打量着粥粥,问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姓什么?”
粥粥忙道:“我叫豆豆,姓嘛,都卖身为奴了,不提也罢。”这话是粥粥在戏文里学来的,文绉绉的倒也对板。
五爷热络地道:“要么你就姓钱吧,钱豆豆,多好的名字,比我妹妹们的文秀文芩什么的要好多了。”
粥粥奇怪,他脾气并不大啊,怎么大家都这么怕他,见他客气,粥粥当然也客气,不,是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道:“我还想姓金呢,金豆豆,多好。如果姓钱的话,我就叫钱真多,或者钱钱也可以,都比钱豆豆贵气。不如你叫钱真多吧,钱多得数都数不过来,真好。让给你了。”
五爷从小没人喜欢与他玩,大了没人敢打搅他读书和他说笑,到今天才知道说话聊天是这么愉快的一件事,书也不要读了,盯住粥粥要说话,“豆豆,既然你不愿意姓钱,那就算了,我还是叫你豆豆。我叫钱修齐,我家的男孩子名字中间都有个‘修’字,女孩子名字中间有个‘文’字,我爹这么取名有想叫孩子们‘修文’的意思,不要一心一意钻钱眼子里。”
粥粥反对道:“好好的钱不赚修什么文,我先生就没钱得很,没钱就没志气,到私塾里给人家当先生,即使是考中了状元也要送钱才能谋得好位置,所以我一看见文人对钱不屑一顾就来气,你倒是饿他三天看看,到时候你给他一两银子买吃的,叫他叫你爷爷他都干。心口不一,对钱不尊重,都是你手里这种烂书害的。”
钱修齐听着粥粥这篇歪论,知道它不对,但是一下指不出问题出在哪里,却听外面有人鼓掌道:“好,说得好,真是喻世明言啊,谁这么有见地啊?”
粥粥看去,见进来的人穿着件淡蓝衫子,没什么特别,好像不是很多钱的样子。只是长得好看,书中说的目如朗星鼻如悬胆面似冠玉就是。但是粥粥喜欢金光灿灿的富贵相,对男色害没什么讲究,看了一眼便罢,倒是钱修齐起身笑道:“蒋兄难得大驾光临,请坐。蒋兄也赞同豆豆的话吗?”
碧落端茶进来,见豆豆大模大样也坐在椅子上,心里大是佩服,又听五爷一口一个豆豆,惊诧得不得了,出去就找青影说话,想研究出个原因来。
这儿钱修齐看着蒋兄不答话,只是绕有兴味地看着豆豆,便介绍道:“豆豆,这位蒋兄难得来趟扬州,蒋家乃是京城有名得红顶商人,家财无数,蒋兄名懋,为人最是仗义,我们已经是几年的好友了。”他说话间没注意,而蒋懋却看到,豆豆的眼睛立时如猫眼一样对着他精光四射,仿佛他是一堆旷古珍宝。
粥粥心里却是在想:原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个叫蒋猫的猫看着不起眼,没想到却是这么有钱,真是小看他了。粥粥出于对钱的尊重,立刻重视起这只有钱猫了。
第八章
却说蒋懋过来原也不是因为与钱修齐关系紧密,而是因为钱修齐性格孤僻,不甚合群,他娘又难弄得很,兄弟都不大愿意招惹他,反而是蒋懋性格随和宽容,是钱修齐第一愿意搭理的人,所以蒋懋到了钱家,倒要由他来叫钱修齐出门见面。因此蒋懋进门喝了口茶就拉着钱修齐出去,与粥粥都没说上一句话。
粥粥见他们离开,舒了口气,最高兴的还是钱修齐出门时候说的话,叫粥粥整理一下他的书房,于是粥粥名正言顺地可以赖在书房不出来了。而这书房重地,钱修齐一般不喜欢碧落青影进来,所以没事的话,她们俩避开都来不及,哪里会得自己凑上去。粥粥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也不知道该怎么放,干脆叠在桌角,自己摸出那本《避就真经》摊在清光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