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好了,”她套上帆布夹克外套,跟着我走出店外,“只不过,时间恐怕会有点赶。我嫂嫂已经有约了,下午晚些时候要去夏洛特看医生。”
“我真的非常感谢您能这样帮我。”虽然快速拜访并非最为理想的状况,可是我也不敢冒险,连这次机会也化为乌有。我还不是特别清楚,海伦今天究竟有什么打算,但到了这时候,只要能够接近埃文·哈尔,让我做什么我都乐意。
“这个嘛,如果说,有谁可能知道,埃文和你打听的那份书稿是否有些关系,那个人一定就是维尔莉特。他们父母去世之后,是她把埃文和他弟弟抚养长大。”
“我很想见见她。”我听说过埃文·哈尔的悲惨遭遇。一家人全被围困在着火的度假屋中,只有埃文和他弟弟,杰克,逃了出来。他的父母和姐姐都葬身于火海之中。
“谢谢你开车带我,”海伦在车子刚出镇时说道,“我儿子不怎么放心我,到了这把年纪还自己开车上山。这感觉挺奇妙的,轮到你的孩子来告诉你该做些什么了。”
“我想应该会挺奇妙的。”脑海中掠过父亲发生意外的消息,又想到我那几个妹妹。我根本想象不出,她们哪天主持大局的情景。父亲所说的话向来是金科玉律。“路上的风景真美呀。我能明白你当初为什么那么不愿放弃画画了。这应该也是我之所以会那么喜欢木屋里那些画的原因吧。它们记录了这地方各个时节不同的美。”
听了这话,她感慨地长叹了一声,说道:“那些都是我最中意的部分画作。当然了,它们如今都有好些年头了。我曾在社区学院任教挺长一段时间。但是我丈夫中风之后,我便只能二选其一了,要么经营药店,要么继续教书。镇上需要有间药店,因此,执教艺术课程就只能靠边站了。经营药店,照顾丈夫,看管孙子,现在又加上维尔莉特,这些已经占据了我全部精力。”内心的挣扎从她的表情中显露出来,为了应付艰难的现实而被迫放弃梦想所带来的伤痛,一直默默郁积在她心底,“不过我很享受教书的那段时光。可以鼓励那些有才华的年轻人。在这一带,没有多少人能走出这里,去读克莱姆森大学,不过最起码的,社区学院能给他们提供一个起点。”
“这是个很好的起点。”我多么希望科拉尔·瑞贝卡能去上大学。我曾试图说服她选择这条道路,然而自从我离开之后,父亲就越发坚定了不能再让任何人离开家的念头。
“我认识薇尔达·卡尔普。”海伦突然说,我朝她那边看了一眼,但车子正从一块凸出的岩石底下通过,她的脸恰好罩在了阴影里,“不过不是很熟,我们在一个慈善协会的募款活动中合作过几次。她想创办一个服务于本地女性,尤其是年轻女性的机构。嗯,我想那应该是十三四年前的事了。”
十三四年前……我刚刚动身前往克莱姆森上大学。显然,薇尔达早已为未来制定了宏伟的计划。“她从没和我说起过这些。”我说。
“嗯,我想事情可能是因为这事在她确诊肺癌之前都没有多少进展吧。而且在那之后也再没有人去推进。所有事情都靠她亲力亲为。只有她在外面还有些关系。”
“听起来很像她的风格。”我一直希望,在我离开之后,我的妹妹们也能像我一样,在薇尔达那里寻得同样的庇护,然而与薇尔达相关的一切总会在我们家遭到强烈反对。父亲之所以同意我去那里,也是因为随着我和母亲越长越像,他和莫茂·莲娜都越发不想看到我在近旁。等到玛拉·黛安长大一些,能照看弟弟妹妹的时候,全家人似乎都很乐意让我到外面去赚钱,而薇尔达给的报酬也确实很不错。
“早知道,我应当多和她打些交道。”海伦说。
之后,我们谈到了周边的景色,漫无目的地说着话,讲到持续萎缩的小镇经济,以及好些农田如今已被度假村所占据。
“再过不久就要开始下雪了,到了冬天,这地方就安静了。”海伦说,“只有滑雪者和猎水鸟的人会从这里经过。”
“我今早就觉得有点冷了。”我突然想起了萨拉,意识像跳房子似的,落到那个故事所在的格子里。她也感觉到冬天即将来临。当季节开始变换,空气中会自然地散发出某种讯息,只要你了解这片土地,你的身体会提醒你即将换季。新陈代谢加快,柴垛堆得很高,本地人开始到杂货店积存补给。在某些乡村小路,还可能发生道路无法通行,好几周都通不上电的情况,不过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初冬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