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南法的夏日,十三岁的波琳和表姐玛莉安在小院中闲坐读书,谈论爱情。此刻身边开满大朵绣球花,但她们并不在意。
玛莉安问早慧的波琳,你一定谈过恋爱吧? 波琳笑着眨眼摇头,在慵懒而闲散的日光里,一切因无解而变得格外可爱。 侯麦的电影何其神奇。结过婚的玛莉安表现出一种浪漫化的天真,她像《冬天的故事》里的菲莉茜一样,从不掩饰自己对出乎意料的爱情的执着。 她可以一次次爱上旁人眼中糟糕至极的恋人,白日放歌,夜晚则把身心交与漫无止境的欲望。她用令人心碎的高昂的音调一遍遍重述自己对人生的全部理解。 “我只是在等待,那不可预知的爱情。” “我从未真正恋爱过。我让自己被一个男人诱导,那不是爱,是忠诚,是信仰。” “爱情灼热,我想为爱而煎熬。我想我会灼热的。” 毛姆故事里的女主角可以愚蠢而轻佻,和郝思嘉一样拥有幽绿的明亮眼睛,自私又自立地为自己而活。侯麦电影里的很多女人则把生命倾注于对爱情的解读之中,她们遭遇人类学家、社会学家、哲学家,但那些富于诗性和哲理的爱情箴言却发源自她们自己充沛而丰富的内心。她们参透哲理,却依旧付诸激情,绝不接受节制与妥协。或许她们向往的并非某些具体的人,而只是阿兰·德波顿所言的,某种对“无法企及的事物”的渴求。 而小女孩波琳却更为克制和理性。她承认爱情一见钟情式的迅疾,会在房间中同海滩上初始的希尔凡亲昵地贴面舞蹈,让一室充盈流动的旖旎;但她又能在认清情感的无法存续之后大哭一场,及时抽身而出。她建议表姐选择更年轻、更忠实的皮埃尔而非捉摸不透的亨利;而在亨利意图亲吻她脚尖时,她果断地踹开了这位荒唐的老男人,尔后狡黠而泼辣地大笑起来。她让我莫名想到史湘云,面上憨态可掬,实则窥破世事。 不同于《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那个心碎地仓促而止的夏天,《沙滩上的宝莲》这个故事绝对值得你会心一笑。这个夏天闲适而慵懒,话痨的主角们用自如的方式选择成长或继续犯错,面庞陷入不确定的光线之中。细腻的情感构成生活的时时刻刻,奏出专属于侯麦电影的悠然韵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