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濯江话旧秦淮河 沈琼枝押解江都县(3)

    差人没奈何，走到宅门上回禀道：“拿的那个沈氏到了。”知县听说，便叫带到三堂回话。带了进来，知县看他不差，问道：“既是女流，为甚么不守闺范，私自逃出？窃了宋家的银两，潜踪在本县地方做甚么？”沈琼枝道：“宋为富强占良人为妾，我父亲和他涉了讼。他买嘱知将我父亲断输了。这是我不共戴天之仇！况且我虽然，也颇知文墨，怎么肯把一个张耳之妻去事外黄佣奴？故此逃了出来。这是真的。”知县道：“你这些事，自有县问你，我也不管。你既会文墨，可能当面做诗一首。”沈琼枝道：“请随意命一个题，原可以求教的。”知县指着堂下的槐树，说道：“就以此为题。”沈琼枝不慌不忙，吟出一首七言八句来，又快又好。知县看了赏鉴，随叫两差到他下处取了行李来，当堂查点。翻到他头面盒子一包碎散银子，一个封袋上写着“程仪”、一本书、一个诗卷。知县看了，知道他也和本地名士倡和。签了一张批，一角关文，吩咐原差道：“你们押沈琼枝到江都县，一要小心，不许多事，领了回批来缴。”那知县与江都县相好，就密密的写了一封书装入关文内，托他开释此女，断还伊父，另行择婿。此是后事不题。古
    当下，沈琼枝同两个差人出了县门，雇轿子抬到汉西门外，上了仪征的船。差人的行李放在船头上，锁伏板下安歇。沈琼枝搭在中舱，正坐下，凉逢小船上又荡了两个堂客来搭船，一同进到官舱。沈琼枝看那两个妇人时，一个二十六七的光景，一个十七八岁，乔素打扮，做张做致的。跟着一个汉子，酒糟的一副面孔，一顶破毡帽坎齐眉毛，挑过一担行李来，也送到中舱里。两妇人同沈琼枝一块坐下，问道：“姑娘是那里去的？”沈琼枝道：“我是扬州，和二位想也同路。”中年的妇人道：“我们不到扬州，仪征就上岸了。”知
    过了一会，船家来称船钱。两个差人啐了一口，拿出批来道：“你看！这是甚么东西？我们办公事的人，不问你要赃钱就够了，还来问我们要钱！”船家不敢言语，向别人称完了，开船到了燕子矶。一夜西南风，清早到了黄泥滩。差人问沈琼枝要钱。沈琼枝道：“我昨日听得明白，你们办公事不用船钱的。”差人追：“沈姑娘，你也太拿老了！叫我们管山吃山，管水吃水，都像你这一毛不拔，我们喝西北风？”沈琼枝听了，说道：“我便不给你钱，你敢怎么样！”走出船舱，跳上岸去，两只小脚就是飞的一般竟要自己走了去。两个差人，慌忙搬了行李，赶着扯他，被他一个四门斗里，打了一个仰八叉。扒起来，同那个差人吵成一片。吵的船家同那戴破毡帽的汉子做好做歹，雇了一乘轿子。两个差人跟着去了。斋
    那汉子带着两个妇人过了头道闸，一直到丰家巷来，觌面迎着王义安，叫道：“细姑娘同顺姑娘来了，李老四也亲自送了来。南京水西门近来生意如何？”李老四道：“近来被淮清桥那些开三嘴行的挤坏了，所以来投奔老爹。”王义安道：“这样甚好。我这里正少两个姑娘。”当下带着两个婊子，回到家里。一进门来，上面三间草房，都用芦席隔着，后面就是厨房。厨房里一个人在那里洗手，看见这两个婊子进来，欢喜的要不的。只因这一番，有分教：烟花窟里，惟凭行势夸官；笔墨丛中，偏去眠花醉柳，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